他该死,你也该死(2 / 2)

越清流明明知道,此阵会无限扩大人心底的欲|望,贪财之人会更贪财,贪|欲之人会更贪|欲!

哪怕就是拉个慈悲为怀的和尚进来,也保不齐能在此地大杀四方。

但偏偏就是要骗,要吓唬一个处世未深的小孩儿。

越清流调侃他:“你平时也会看春|宫图吗?还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啊?”话虽如此说,他的目光却落在那些师徒日常相处的画面上。

眼底情不自禁闪现出一丝温情,看着画面上苍云秋在给卫青檀梳头发,木梳穿过乌发,一梳到底。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也给师弟无双月梳过头,束过冠。

不仅如此,他也曾经握过师弟的手,教他写字,教他画符。那时师弟好小,手也好小,白嫩嫩的,他攥松了,怕小手滑出去了,攥紧了吧,又怕攥疼了他。

也曾经在树下同师弟一起练剑。

还有更多,比卫青檀想象中的画面,还要温情的场景。

“师兄。”小无双月在喊他。

“师兄,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我腿都坐麻了。”

“我当然是等你一起吃饭啊。”

“这是我亲手做的小木牌,这个是师兄,这个是无双月。”

……

“我只想一辈子当师兄的师弟。”

“我永远都是师兄的无双之月。”

声音从稚嫩,逐渐变得成熟,又由温情,逐渐变得阴冷。

“越清流,你让我觉得恶心!”

越清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感到非常头疼和恼恨。

下意识要摧毁那些温情的画面,看了就让人烦!

直到被卫青檀的一声“这些都是假的”,而骤然拉回现实。

越清流敛眸,远远的,定定地审视着他,寒声道:“这些都是你藏在心底的脏!你竟敢不认?那要不要我把这些,都拿到仙尊眼前,让仙尊品鉴一二,看看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卫青檀自然不敢让师尊看,但也不愿就此入了越清流的圈套。

他只能一遍遍暗掐自己的掌心,努力保持镇定,还试图找出越清流的破绽,逃出生天。

可越清流年岁比他大,阅历比他丰富,又比他实力强悍。就算有破绽,也不是一个少年能找出来的。

越清流用非常浮夸,也非常羞耻的声音,开始叫嚷开了:“啊,师尊,饶命啊,师尊!”

然后又用苍云秋的声音,沉声道:“饶你?这不是你自己求的么?忍着!”

他一人分饰两角,又哭又叫,又骂又求,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一个无耻至极的变态!

还不知廉耻地模拟着苍云秋在床上可能会发出的声响。低喘的,粗沉的。疾言厉色的训斥后,又火速变得柔情了。

“乖徒儿,师尊疼疼你,把手拿开……”

卫青檀真的听不下去了,立马紧紧捂着耳朵。

可越清流的声音无孔不入,幻阵在吸入了被困者的惊慌和恐惧后,越演越烈。

头顶的画面越生越多,已经到了铺天盖地,乌云压顶的地步!

如此沉重,压得卫青檀喘不过气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

卫青檀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那么的龌|龊!

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居然那么想跟苍云秋上|床!

“假的,都是假的!”他才不要信,一定是越清流骗他的,一定是!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苍云秋有未来。他也不敢想,谁知道何时就回家了呢?

稀里糊涂来,再稀里糊涂地走。

去留都由不得他啊。

“事到如今,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承认吗?”越清流笑着问,“你说,如果苍云秋知道,你对他居然怀有那种龌|龊心思,他会怎么待你?”

卫青檀双手捂耳。

他不想听,不想知道!

可偏偏越清流非得让他知道!

“你师尊有多么厌恶我,还有李家主,柳宫主,就会有多么厌恶你!”他一字一句,说给卫青檀听,“他再也不会承认你是他徒弟了,他会废了你,逐你出师门。往后再也不会见你了!”

卫青檀不理他。

心里默念一百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师尊才不会废了他,才不会!

他又不是越清流,李寒江那种卑鄙无耻之徒,也不是柳素衣那种死缠烂打之辈!他什么都不求,只想老老实实当师尊座下的小徒弟,师尊怎么会废了他呢?

一定是骗人的!

“我猜,你一定在想,我又不是越清流,李寒江那种无赖,师尊怎么会废了我呢?”越清流笑眯眯地,可他说的话特别残忍,“因为我们三人都是一宗之主,而且同属于玄门八家!我们的先祖曾经合力补过天裂,拯救过苍生,也因此惨然陨落。祖师爷垂怜,便留下了玄门八家的血脉。鄙人不才,靠着老祖宗的封荫,就算行事出格,仙尊也不能杀我。否则啊,他就触犯了祖师爷的规矩,沦为八宗重犯,要被押送到天司受审!”

“天……司?”卫青檀愣住。耳熟,但又想不起来。

“对啊,你没听说过么?”越清流道,“一旦被押送进了天司,上了刑台,就没有人能自己走下来。饶是仙尊那般人物,只怕也会在天司酷刑之下,修为尽失,筋脉寸断,沦为废人一个!”

修为尽失,筋脉寸断,沦为废人……好耳熟,好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卫青檀抓了抓头发。

“所以,你与我们是不同的。”越清流又道,“你是仙尊的徒弟,他于你而言,掌控着生杀大权!他要你死,你就活不了!”

“……”

“可怜啊,你年纪还那么小。仙尊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言传身教,教教你何为情,为何爱?”顿了顿,越清流冷冷一笑,“哦,我忘了,他本身就无情无爱!木头一根!石头一块!”

卫青檀本能地摇头。

师尊才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头!

师尊是人,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就会有感情!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还那么小呢。不如这样,我替你保守秘密,好不好?”越清流索性变幻成了苍云秋的模样,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柔声道,“你跟我罢,当我的炉鼎,我会好好待你的。”

“滚开!”

卫青檀立马向他挥起拳头,可一看见师尊的脸,他就打不下去了。

他终于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师尊。

害怕,惊恐,不知所措……此刻都因为在幻阵中,而被越清流无限放大了!

他难受地直想哭,一直咬着牙强忍着。

“你师尊要讨厌你咯!”越清流嘻嘻哈哈的,开始逗弄他,吓唬他,恐吓他。

“他再也不会理你了!”

“他会亲手废了你,打断你的胳膊,打断你的腿!”

“他会斥责你心思肮脏,骂你龌|龊!”

“还会当众狠狠给你几耳光,疾言厉色骂你不要脸!”

卫青檀不听,不信。苦苦支撑。

越清流琢磨着,还差点火候,连他师弟无双月那般坚韧的人,都受不了他在幻阵中的引|诱和挑唆,更别说是本身资质就一般,修为也一般,性格还比较纯净的卫青檀了。

他能忍到现在还不哭出来,已经远远超出了越清流的预想。

又往里添了点油:“早知今日,他会恨自己没早一点清理门户!”

“你让他觉得恶心了!”

“唔……”

卫青檀终于受不住了。

越清流的奚落声,渐渐跟他爸的骂声重叠了。

“我要是早知道你不跟我亲,我当初就不该要你!”

“我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养你有什么用?只会花钱!”

“看你就烦!长得跟你妈一样一样!”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少吃一顿会死啊!”

然后就是哐当哐当,碗碟家具碎了一地的声音。眼前一片黑暗。咔哒一声,落锁了。

他被关到柜子里去了。

慢慢地。

卫青檀蜷缩起来,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好了,”越清流蹲到他面前来,擡手轻轻覆在他的头顶,柔声道,“乖乖当我的炉鼎罢,看在你师尊的情面上,我会好好待你的。”

可回答他的,却是卫青檀突如其来的一拳头。

嘭的一声,砸在了越清流的脸上,妖艳俊容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他闪开后,冷冷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甩长鞭,语气更冷。

“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我就不信了,苍云秋能为了你,枉顾规矩犯天司!”

卫青檀一拳头抡下去,手骨都疼。

骤然听见耳边传来破风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越清流又笑了:“知道怕了?那说两句软话听听?”

“呸!”

卫青檀难得有骨气,慢慢站了起来,虽然身形摇摇晃晃,腿也哆哆嗦嗦的。可他确实鼓足勇气站起来了。

越清流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从心底是很喜欢性格坚韧之人的。脸上笑容愈深。

才不舍得,也不敢去打卫青檀。

“脸给我摸摸,我便不计较你刚刚冲我亮爪子了。”见卫青檀还有负隅顽抗的架势。越清流又道:“否则,我真的会向仙尊揭发你!”

这倒是一下子戳到了卫青檀的软肋。他僵在了原地。

嗖的一声。

一支灵箭从天而降,破开幻阵,飞掠而来。

越清流神情骤变,慌忙躲避,可手背还是被箭上流窜的灵力灼伤。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本能地,逃命似的,扭身就隐藏在了幻阵里。

方才脚下站立的位置,嗖嗖扎落下三支灵箭。越清流嘴角抽搐,神情难看极了。

可忽然想起什么,猛一擡头。

但迟了。

苍云秋已经入阵了。

头顶密密麻麻,乌云般遮天蔽日的画面,就这么毫无避讳地暴露在了苍云秋面前!

越清流一瞬间慌了,心觉不好,只怕真要害了卫青檀的命!

而卫青檀在看见师尊的那一刻,腿脚一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去。

无力地跌坐在地。

面色煞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隐隐的灵力流窜声,像风。

卫青檀的心脏超负荷地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艰涩。

“起来——”

片刻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依旧同素日一般清冷淡漠,根本听不出情绪。苍云秋见他起不来了,索性施法将他从地上托起。

旋即,自背后揽着卫青檀,手把手带着他,拉弓。

灵力瞬间幻化出长箭。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嗖——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嗖——

苍云秋每念一句清心咒,就带着卫青檀射|出一箭,直冲虚空中悬浮的画面。

箭箭直中画面中的“苍云秋”,箭箭爆|头!

箭过之处,幻阵渐散,浊气顿消。画面也随之烟消云散。

……

渐渐地,卫青檀就不那么惊慌了,靠在师尊怀里,双手都被师尊紧紧握着。

很温暖。一点都不冰冷。

师尊不是寒冰,不是木头,更不是石头!

师尊是有感情的!

“……莫怕,有师尊在,纵然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你分毫。”苍云秋自然也看见了那些隐隐绰绰的人|体水墨画,但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

只不过眼波流转间,会闪出几分温情。

待所有画面上的“苍云秋”,都被射|爆之后,也就代表着卫青檀被幻阵激发起的欲|念已弥。

“为师之前没教你箭术,现在应该也不算晚。”

苍云秋低念一声,已经在几近崩溃的幻阵中,精准无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罪魁祸首——越清流的方位!

“手用力,不要抖。”师尊的声音一字不落地穿到了卫青檀的耳中。

“下一箭,对准越清流!”

几乎是同一时刻,虚影中传来越清流的惊叫声:“等等,等等!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仙尊你……”

嗖——

灵箭已经射|了出去。

越清流惨叫一声,捂着喉咙从虚影中滚落出来。鲜血大片大片泼了出来,染得衣领和手掌一片红。

因为嗓子被射|穿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吃力地摇头。

“现在你还觉得本尊美么?”苍云秋问他,再次对他拉起了弓。

可第二箭还没射|出去,李寒江就撕开空间,惊见此景,厉声阻挠:“仙尊万万不可!杀他事小,犯了规矩事大!”

苍云秋不理他,执意要射|爆越清流的头颅。

“苍云秋!你当真不怕被押送天司受审?”李寒江跳脚,一边护着死敌越清流,一边满脸恨铁不成钢地大叫,“去了你就废了!打一顿算了,你杀他作甚?!”

“他该死。你也该死。”

苍云秋依旧冷冷淡淡。

但就是这样冷淡的态度,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无比胆寒。

李寒江错愕了三秒之后,火速调头就跑。

再不跑的话,他跟他儿子只怕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