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认为你可以同时拥有几个道侣
是抱抱。
很温柔的抱抱。
有那么一瞬,卫青檀想回抱。
但他又清楚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哪怕温罗给他穿上了龙甲衣,他依旧只是阴沟里的小虫子,并不是真龙。
是温罗对他的父爱,给他镀金了。
当谎言被拆穿时,除了师尊之外的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不知廉耻,卑劣窃取别人身份,连人家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也要占据的大骗子罢。
想到此处,卫青檀的眼神暗了暗。
“胡闹!”金龙的尾巴无法动弹,只能用上半身缠着他,龙须落在卫青檀脸上,有些痒痒,语气非常震怒,“跟你母亲一样!任性妄为!”
但远远比他母亲讨人喜欢。
温罗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本以为,卫青檀根本不想认他这个父亲,这阵子以来的讨好,全然是因为左栏玉,还有其他人的缘故。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为了治好自己的腿,偷偷放了半灵池的血!
连个死刑犯都不敢杀,说什么怕血,却敢割腕放血!
“……其实真的,不疼。”卫青檀没说谎,被裹得太紧了,几乎是坐在了金龙身上,小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站起来。”
之后望着又恢复清澈的灵池,狠狠抿了下嘴唇。
白费了。
白费了萧师妹那么多丹药,事后怎么赔啊。
他苦恼地要死。
殊不知金龙心里五味杂陈。
想把他捧在掌心。
想把他含在嘴里。
这种感觉,金龙曾经对那个人也有过,只可惜那个人没有好好珍惜。
如今那个人的儿子回来了,又带给了温罗同样的感觉,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说罢,你想要什么?”金龙的腹腔颤动,“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给你。”
哪怕儿子说,想要爹爹的心脏,也可以给他。
卫青檀哪好意思跟他讨东西?
原本想着,放血替温罗治疗双腿,然后以此趁机向他讨道免死金牌,不管以后是自己用,还是拿出来救师尊,或者是其他自己很在意的人,都好。
如今一切都白费了。
少年有些灰心丧气,低着头狠狠抿着嘴唇,好半晌儿才小声问:“你能不能用一用我的血?”
无功不受禄。
否则来日真相大白,没准温罗旧事重提,认为他就是处心积虑骗东骗西。
好歹用了他的血,也算是抵了一部分的人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或许温罗以后想起他曾经放血给自己治腿的这点好,就不跟他计较了呢。
“再说一遍?”温罗的语气骤寒。
很明显就是反话。
让他再说一遍,就是不许他再说。
卫青檀再度抿了抿唇,深呼口气,换了个措辞,正色道:“我只是想让你跟其他父亲一样,偶尔可以抱着我举高高!”
抱着举高高。
这对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自然显得非常幼稚。
但他就是故意这么说,好提醒温罗,自己只是个心智还不够成熟的小孩子,所以一时糊涂,做错了什么事,都无须动怒。
身为长辈慢慢教就是了。
温罗长叹口气,情绪缓和了许多。他问:“你嫌弃我是个残废么?”
“不是的!”卫青檀赶紧摇头。
可是下一瞬,他就被温罗抱了起来,一同挤进了轮椅上。
“就算是个残废,我也可以抱住你。”
温罗将他抱得很稳,施法驱动轮椅,木轮转动,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向着寝宫的方向行去。
夜色朦胧,微风拂面。
卫青檀依偎在青年怀里,原本忐忑不安悬着的心,也在温柔的呵护之下,慢慢放了回去。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事后温罗没跟他计较,他偷摸跑去冒犯灵位的事。
依旧跟往常一样。
卫青檀下定决心,就算弄不来免死金牌,也高低要还一部分人情。
不能白吃白喝,白拿白占。更何况他还有求于温罗,请他务必驱散左栏玉的心魔呢。
于是乎,他又开始做菜了。
每次做菜都是自己在厨房里捣腾。
他知道温罗对血的气味非常敏|感,毕竟是天司之主,常年跟一些犯人打交道。
尤其温罗本体是金龙,龙的嗅觉比普通人不知灵敏了多少倍。
所以卫青檀每次都特别小心谨慎,悄悄加了点自己的血进去。他认为既然他的血对温罗的伤腿有效,那外敷内服应该差不多。
为了遮掩血腥气,卫青檀就刻意做了一些麻麻辣辣的菜,本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哄着温罗吃下去。
谁曾想温罗比他想象中,对血的气味更加敏|感。
才把菜端出来,他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用一种探究,又晦涩难懂的眼神,沉沉凝视过来。
“怎,怎么了吗?”卫青檀故作镇定,擡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是不喜欢吗?那,我重新……”
轰隆一声。
温罗一挥衣袖,面前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连同桌上的盘子都碎了一地。顿时一片狼藉。
他很严肃地问:“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再放血?”
“有。”卫青檀局促不安,两手无意识地拧着衣袖。
“那为何明知故犯?”
温罗的语气更沉,覆盖金色梵文的面容,此刻满是冷峻神色,瞧着阴森又严厉。用审视的目光,定定注视着他。
在这种目光注视下,卫青檀就跟狐貍精似的,瞬间被打回了原形。
低下头的瞬间,无形的狐貍耳朵都蔫蔫巴巴地耷拉着。如果此刻有尾巴的话,一定早就垂落在地了。
狠狠抿了一下嘴唇,卫青檀根本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你在师门时,做错了事,仙尊是怎么罚你的?”他问。
卫青檀的脸瞬间就涨红了,舌头一下子就活过来了,赶紧擡头辩解起来,“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想,想帮你!”
“帮我什么?”温罗反问,“帮我亲手伤害自己的儿子么?”
“不是这样的!”
温罗字字句句都一针见血,又道:“享受本该就属于你的东西,何必愧疚和心虚?”
“我……”
“你不必有所顾虑,我已然验明了你的真身,你确实是我的亲生骨肉。”顿了顿,温罗微微勾唇,“纵然最后证明,是你母亲从中作梗,设法偷梁换柱,让我错把他和别人生的孩子,认成了自己的,也同你无关,错不在你。”
“……”那我和你俩都没关系呢。
你还能信誓旦旦说,错不在我么。
但温罗误会的这个方向,说实话挺清奇的,是卫青檀没有想到的。
而且,听温罗的口风,似乎哪怕真是他误会的这样,也肯接受!
这就很奇怪了!
一般来说,要是真这样的话,就两种可能。一是,温罗很爱那个人,所以连那个人跟别人生的孩子,也爱屋及乌。
二是,温罗早就知道那个人红杏出墙的野男人,但和这个野男人有情感羁绊!
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单提出来,都挺让卫青檀惊讶的。他越发想知道,温罗口中的疯子,到底是谁了。
“身为天司之主,你枉顾我的命令,我应该把你关进牢房里,命人给你上些刑,帮助你好好反省。”温罗淡淡道,“但身为你的父亲,我一丝一毫都不舍得伤害你。”
“纵然是你那个任性妄为的母亲,我也没对他动过刑。”
卫青檀无形的狐貍耳朵,扑棱扑棱的。
“这双残废的腿,是他留给我的念想。我日夜对着这双废腿,就能时时谨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温罗的语气又沉了沉,“若是腿好了,我就会慢慢遗忘他。如此,这世间就再没有谁,像我这样记恨他了。”
“所以——”他转动轮椅,行至卫青檀面前,“就当作是回报你母亲孕育了你一遭,不要再想办法治我的腿了,可好?”
温罗擡起了手,卫青檀就不受控制地弯下了腰。
感觉面颊被轻轻拍了拍,一点责备的意味也没有,满是心疼和亏欠。
“你很乖,我从未想过,他居然能生出一个像你这么乖的孩子。”温罗万分感慨,“或许,我该感谢你师尊,他把你教得很好。”
“刚刚吓着你了,我向你道歉。”
————
经历了此事之后,温罗待卫青檀就更好了。
也是因为这样,卫青檀的负罪感与日俱增,他不止一次对温罗说,请他不要对自己那么好,因为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可温罗却说:“再不好也不会比你母亲更糟糕,我当初既能待他好,如今便能待你好。”
卫青檀真的很好奇,森*晚*整*理既然原主的母亲那么糟糕,温罗到底看中那个人哪点了呢。
但温罗不肯说,他也不好多问。
温罗虽然待他很好,待对待其他人都很一般!
尤其是对左栏玉,陆北辰,包括少祭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会想尽方法刁难。
就比如说,明明可以把左栏玉关在华丽的宫殿里,却偏偏跟对待犯人一样,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再比如,为了帮陆北辰更好的控制魔气,竟不是采取什么温和的净化,或者封印魔气的咒法,反而是直接解开魔印,任凭陆北辰被魔气反噬,痛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
连少祭官都被折腾了一番。
温罗竟命人封了少祭官的灵力,把他丢到了秘境之中,任凭他赤手空拳,在遍布妖兽的山脉中,打出一条血路。
对待其他人也是如此,明明是往死了折腾,却又偏偏不让人死!
当然这些不是卫青檀亲眼看见的,都是他私底下偷偷打听出来的。
他多次去找温罗,请求他不要这么苛待他们。
但温罗只说:“贫贱忧戚,玉汝于成。”
然而卫青檀却隐隐觉得,温罗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在“公报私仇”!
他的这种想法表现在了脸上,温罗微微扬眉,表情突然就生动了很多,竟擡手用两指轻轻捏了捏卫青檀的面颊。
左右晃了几下,并告诫他,不许插手此事。
温罗确实在“公报私仇”,借用天司之主的身份,明面上磨砺修真界的后起之秀们,实际上就是老丈人考量儿婿!
卫青檀苦着脸,越发愧疚了。觉得真的很对不起大师兄他们。
害他们平白无故受了好大的磋磨。
但也不敢明面上跟温罗对着干,只敢偷偷的。
譬如,偷偷跑去探望左栏玉,给他送点吃的。
偷摸去瞅瞅陆北辰死了没有,哦,没死,躺地上睡着了,他就帮忙在他身上盖了张白布,直接从头蒙到了脚。
再比如,偷偷去给少祭官送自己画的黄符,以及把温罗从藏兵谷给他挑的一副漆色手套,一并送了过去。
知道薛师兄被关在藏书阁里,温罗命他把藏书阁里的所有书籍,通通背诵下来,否则不会放他出来。
背书可是很费脑子的活,卫青檀就偷偷炖了人参鸡汤,装进瓦罐里,从藏书阁的暗门里,推送进去。
总而言之,他能为大家做的事情不多,但多少都出了一份心力。
温罗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转念就过了两个月。
卫青檀一天到晚都没闲着,游走在男人堆里,还抽空跟着温罗学法术,都是一些苍云秋从来都不教的杀招。
比起杀招,苍云秋更倾向于教他一些自保的招数,让他遇见危险时,能够及时逃走。不要跟人以命相搏。
温罗却和苍云秋的想法不同,认为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
并告诉卫青檀:“来日想杀谁,只管用我教你的招数去杀,出了事有天司在,你什么都不必怕。”
杀招威力大,但也难学。
卫青檀资质一般,学起来自然比较费劲。好在温罗和苍云秋一样,对他很有耐心。只在之前下棋的时候,说过一次他有点笨,之后再也没说过,还正面引导,只要卫青檀学出一点点样子,就会毫不吝啬地夸他。
“很好。”“你学得很快。”“这才像我的儿子。”
实际上卫青檀知道自己学的不够好,也不够快,更不是温罗的儿子,但得到长辈的夸奖,还是令他非常开心。
有了温罗的存在,他闲暇时也在暗暗思考,对苍云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有一些慕强,包括恋父情结在,卫青檀承认,自己很依赖师尊,很渴望那种长辈的关爱。
但当这种渴求的东西,又从另外一个长辈身上得到后,按理说,就会冲淡他对苍云秋的感情了。
可是没有。
卫青檀还是很想师尊,每天每夜都在想。
想知道师尊在做什么,最近好不好?
是在闭关,还是在忙别的什么事?
和什么人见面了,有没有像他想念师尊一样,想念着他呢。
这种思念与日俱增。
不仅是心理上的思念,他的身体也在想念着师尊,想和师尊紧密结|合在一起。
而他对温罗就从来没有生出过一丝丝的情|欲,从来没有。
卫青檀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很喜欢苍云秋,喜欢到只要想到未来跟苍云秋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就会难过地恨不得躲起来大哭一场。
他的这种情绪,温罗渐渐感知到了。
但一时分辨不清,儿子到底在想谁。
温罗告诉他:“如果真的很难抉择,不妨全接受。”
卫青檀当时都震惊了,瞪圆眼睛望着他。
“身为天司的未来主人,你可以同时拥有几个道侣。”
卫青檀俊脸通红。
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他抱膝蹲坐在殿门口,手里握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不断画着圈圈,画一圈,想师尊。
再画一圈,还是想念师尊。
跟树的年轮一样,画到最后心里苦涩得要命。
他在疯狂思念师尊的同时,不知道师尊有没有一星半点地思念着他?
——————
卫青檀千防万防,生怕温罗会对大家下什么狠手,可到底没有防住。
温罗命人散出消息,说卫青檀行窃,深更半夜盗取了天司的宝物——凤凰眼。
并以天司的律法,将其打入监狱,听候惩处。
消息一经放出,如同一石惊起了千层浪。
很快石破天惊般在天司之中闹开了。
温罗倒是要看看那几个年轻人之中,到底谁最爱他的儿子!
对外放话,卫青檀不仅偷了凤凰眼,还把宝物弄坏,依据天司的律法,会被押解上刑台,打十记刑鞭,以儆效尤。
之后,就作壁上观,以水镜来时时监测得知此事后,每一个人的反应。
卫青檀急得跳脚,赶紧劝阻,可温罗铁了心,一定要这么做,见卫青檀反应太过激烈,索性就让他短暂陷入昏睡。
还启动了藏兵谷里的阵法。
温罗的声音,在整个藏兵谷上空响起。
“莫说天司无情,眼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有谁能寻到一件足以媲美凤凰眼的法宝,并按时带出藏兵谷,那么,他就可以替卫青檀受过!”
“呸!檀檀才不会行窃!定是你们冤枉他!”李承欢几乎要气炸了,并不知道说话的正是天司之主,还叫嚣着要面见掌刑。
温罗不喜李承欢,觉得他聒噪,而且听闻他从前风流成性,不是个干净人。但不得不说,小小年纪勇气可嘉。
只是微微擡手施法,凭空一道风刃就狠狠打了下去。
李承欢拼尽全力也不敌,被打得倒飞出去,身体重重撞到了扎满了断剑的石壁上,再跌落下来时,还没起身,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
他却跟不知道疼一样,狠狠抹了一把唇边的血,再仰起头时,脸上满是狰狞的狂笑:“不痛,一点都不痛!”
“我管你是谁!给我听清楚了!我是春山李家的少主!卫青檀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们天司胆敢对我的妻子动刑,我定会倾尽李家满门之力,来日杀上天司,为吾妻讨个公道!”
温罗没有理会他,又隔着水镜去看其他几个年轻人的神情,看了一圈都挺满意的。
尤其是少祭官,这两个月以来的表现,都让温罗颇为满意。他也最中意这个。
“藏兵谷中遍布法宝,但越珍贵的法宝,越是难得。守护法宝的镇兽,会不惜以死来阻止你们。”温罗沙哑的声音,再度响彻藏兵谷上空。
“只有一个时辰,时辰一到,卫青檀就会被押送上刑台!”
“祝各位好运。”
之后,温罗就施法,将藏兵谷之中的所有镇兽,从睡梦中唤醒。
然后静静看着几个年轻人,在里面厮杀。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每一个人的灵力都被解开了,他们从师门中带来的东西,也通通交还。
不到生死一瞬,温罗绝不会出手干预。
也就是说,若想得到他最宝贝的儿子,就得以命相搏。
温罗轻轻抚摸着趴在膝头,睡得正香的宝贝儿子,望着水镜中错乱的人影,以及刀光剑影,低声道:“爹爹会证明给你看,只有父爱最无私。”
仅仅半个时辰。
陆北辰就头一个杀了出来。
但他并没有取得任何宝物,来交换一个代为受过的机会。
而是手持长剑,气势汹汹地杀进了监牢。踹开每一间牢门,发疯似的寻找卫青檀。
可无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哪里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