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是被一种极其凶猛、几乎要将胃袋都绞穿的饥饿感硬生生拽醒的。
意识还没完全回笼，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慌的虚弱感就再次席卷全身，比他昏睡过去之前还要强烈数倍。他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他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去找点能填肚子的东西，哪怕只是冰箱里干瘪的面包。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坐起身——
“醒了？饿了吧？赶紧的，趁热吃！”
一个无比熟悉、带着点不耐烦却又透着关切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李阳猛地抬头，只见赵川正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站在床边，托盘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金黄诱人的煎蛋、滋滋冒油的烤肠、松软的白米饭，甚至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速食汤。食物的香气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瞬间将他最后一点理智吞噬。
饥饿彻底占据了大脑高地，什么诡异，什么怀疑，什么修炼，在生存的本能面前全都灰飞烟灭。李阳眼睛都绿了，几乎是用抢的从赵川手里夺过托盘，也顾不上用什么筷子，直接上手抓起煎蛋和烤肠就往嘴里猛塞，狼吞虎咽，活像是饿了几辈子的难民。
赵川看着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凶猛吃相，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拉过椅子坐下，啧啧称奇：
我操……我说阳子，我昨天刷同城短视频还真刷到你了！就咱们常去的那条美食街，‘老王记早餐铺’，视频里有个家伙一个人干掉了人家整整一蒸笼的包子……那侧脸跟你一模一样，吃相那叫一个生猛，底下评论都炸了，说这要不是AI合成的段子，就是饿死鬼投胎……合着那真是你啊？！你小子最近到底啥情况？跑美食街给人家早餐店清库存去了？”
见李阳吃得又快又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还在拼命往里怼，赵川一边赶紧把水杯递到他手边，一边忍不住又开始习惯性地骂骂咧咧：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艹，吃这么急是想噎死自己好继承老子的花呗吗？老子告诉你，你真要这么吃死了，我可不负责给你收尸啊，太他妈丢人了！”
听着这熟悉无比的、夹杂着关心和粗口的絮絮叨叨，李阳往嘴里猛塞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那些滚烫的、焦香的食物还堵在喉咙里，一股更汹涌的热流却猛地冲上了他的鼻腔和眼眶。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心防。
很多年前，他刚毕业那会儿，眼高手低，折腾了小半年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最后差点真的饿死在天桥底下。就是赵川，不知道怎么就精准地找到了他，像今天一样，一边骂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边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进旁边的小馆子，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守着他狼吞虎咽……
画面和眼前的情景几乎完美重叠。
赵川见他突然慢了下来，肩膀微微抖动，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家伙居然一边拼命咀嚼一边无声地掉眼泪，大颗的泪珠直接砸进了饭里。
赵川嘴里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一下，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又起身去厨房，把锅里剩下的煎蛋和烤肠全都夹了过来，轻轻放到李阳的托盘里。然后坐下来，安静地看着他吃。
直到李阳风卷残云般将托盘里所有的食物一扫而空，连那碗速食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他才重重地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赵川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语气放缓了些：“饱了没？没饱吭声，冰箱里还有面条，我再给你下点。”
李阳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嘴和眼角，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点沙哑：“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