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之血,历三朝,带旧阳,可温格格心脉。
再以雪魄丹一粒,研入童便,撬齿灌下,
三鼓之后,脉象当返。
只是——”
他抬眼,定定望住皇帝:
“此丹须以亲者之泪为封腊,
泪至诚,则丹至灵;
泪不至,则丹反噬。
皇上……可会哭?”
皇帝怔住,泪痕早干,只余血渍。
他伸手触颊,粗砺如铁,竟挤不出一滴。
常太医叹息,将血盏递至紫薇唇边,
自己腕上刀口翻卷,血仍汩汩,
却用最后一丝气力,俯在少女耳畔,
以微不可闻之声,唤了一句:
“小紫薇,别怕……
你娘在大明湖畔,托老臣捎句话——
‘娘从未怪过爹,只怪自己福薄。’
你睁开眼,叫一声‘爹’,
你爹……就能哭了。”
话音未落,老人臂垂如索,血尽气绝。
那一瞬,皇帝忽觉胸口被万箭穿透,
十五年积冰轰然崩裂,
热泪夺眶而出,滴入盏中,
与常太医之血、与紫薇之唇,
融为一色。
三鼓既过,铜漏声停。
紫薇睫毛微颤,喉间发出一缕婴猫般的哽咽:
“……爹?”
皇帝俯身,以额抵额,泪如雨下:
“爹在,爹在……
这一次,爹再不松手。”
窗外,雪霁,东方既白。
有内侍惊见——
御阶之下,老医官常怀瑾,
雪覆麻衣,面色如生,
嘴角竟带微微笑意,
仿佛终于把十五年前欠下的那封信,
亲手,
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