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江家表
回溯前的世界中,阿尔宾死于十六岁。
在那个世界，帕德玛只与他相识两年。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两年也足以让阿尔宾在他们心中留下浓重的印迹。
在阿尔宾被老鼠带走后,帕德玛一直很后悔，后悔他们为什么没有时时刻刻保护着那个少年,为什么没有一直守在对方身边。
他和初具雏形的白之使徒一起寻找着阿尔宾，他还拉上了魔龙。
那是他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在他快要找疯了，并疯狂攻击老鼠的势力时,泽曼一身鲜血地回来了,宽大的披风似乎裹着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魔龙的人形，当时他还没意识到魔龙为什么会变回人类。
他一如既往地上前询问：“有阿尔宾的消息了吗？”
“死了。”
“什么？”帕德玛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死气的冷峻男人。
泽曼说：“我失控杀了阿尔宾，他死了。”
泽曼揭开了怀中的披风，露出一个同样血淋淋的人。
那张苍白且了无生气的面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帕德玛眼前。
那具身体冰凉且没有一丝生气，一股寒意刺入帕德玛的骨髓。
他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眼前安眠的面孔在他看来是那么陌生，甚至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耳中轰鸣，大脑空白一片,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被泽曼的黑刺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噢，动弹不得的原因不是被钉住,而是因为他被火焰烧成了重伤,令人厌恶的白焰正在他身旁燃烧着。
他的记忆逐渐回笼。
在得知阿尔宾的死讯后，他彻底失去理智,疯狂攻击着泽曼。
起初泽曼除了保护住白发少年的尸体以外，没有任何抵抗,但随着帕德玛招招致命，他终于动了。
看似如雪一般无害的白焰却蕴含着极其可怕的力量，白焰灼烧着帕德玛的身体，帕德玛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仇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仍然没有放弃杀了对方为阿尔宾复仇的念头。
直到泽曼摸索着右手的指环，垂眸开口：“那孩子遗志还没完成，我还不能死。”
帕德玛认出了那枚指环就是弑神之枪，他的动作一滞。
“等我完成他的愿望之后，你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那时候，泽曼身上浓重的悲伤让他恍惚间以为，面前是一个将死之人，随时可能随风逝去。
唯有那枚弑神之枪化作的指环死死拉拽着他，将他固定在这个冰冷的身躯之中。
帕德玛绝不是宽宏大量的人，可他还是停下了动作。
因为阿尔宾。
他还记得阿尔宾找到弑神之枪后是多么兴高采烈，兴奋与能将魔龙先生彻底拉入队伍，并寄托了许多美好的愿景。
他甚至可以想象被泽曼失控杀死的阿尔宾，死前会如何安抚泽曼。
他挣开束缚，跌跌撞撞地走到阿尔宾的尸体面前，轻触那冰凉的脸颊，低下头颤声轻喃：“笨蛋……”
他克制着自己强烈的杀意，容忍着泽曼继续存活。
失去了阿尔宾，整个白之使徒都变得疯狂起来。
和回溯后有足足八年发展时间不同，那时的白之使徒仅仅诞生了不到两年，更是在阿尔宾死后不惜一切代价急速扩张。
他们对抗神殿，对众祭司下手，搜寻老鼠，想为阿尔宾复仇。
除了泽曼，他们每个人的状态也极其糟糕。
帕德玛有时会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他会以为这是自己间歇性失忆的老毛病。
但如今他已经知道，那是因为他是酒神的宿体，他的身体里不仅有酒神，更存在着其他的人格，甚至包括自己厌恶至极的拉图。
回溯前那时候他还没遇到穆恩，帮助他压制那些人格的，一直是阿尔宾。
阿尔宾不知怎么做到的，一个个说服了他身体里的人格，连酒神也对他格外感兴趣。
现在阿尔宾没了，他身体里的人格也开始躁动起来，有些甚至不管不顾就想杀了泽曼。
每次看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帕德玛就知道有人使用了自己身体。
他恶心地呕吐不止，甚至想过就此死去。
既然阿尔宾想要弑神，那么酒神当然也该去死。
可一方面，就像泽曼说的，在达成阿尔宾想看到的世界前他还不能就这么死去。
另一方面，他尝试过寻死，可每一次身体里都有其他人格冒出来抢占他的身体，打断了他的死亡。
他心中充斥着强烈的自我厌恶，如行尸走肉一般茍活着，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其他几个人大概也是如此。
只有翡翠偶尔会来他这里串串门，其他人除了定期的会议之外，互相之间都不会见面，没有任何私交。
不过帕德玛知道，那些家伙都是群疯子。
他们过早地暴露在大众面前，而这些行为毫无疑问为他们招致了危险，也让他们不得不使用一些强硬手段。
戈尔德那个疯子和海蓝那个疯女人直接瓦解几个国家的政权，直接与神殿对抗。
当然，他也一样。
葎草王国和杜鹃王国也都成了他的领地，他是这些领地上无可争议的唯一领主。他本就对人类尤其是贵族厌恶至极，对待这些毒瘤的手段自然也是毫无温和之处。
至于这些粗暴的行动会招致什么后果，他们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们本就有向死之心，如今只不过是在用剩余的生命做些什么。
阿尔宾的尸体姑且保存在冰棺里，他们不相信神殿的理论，不忍心用烈火将其灼烧，不忍心将其投入冰冷的大海，更不忍心将其抛给动物分食……
于是，他们至今没有为阿尔宾下葬。
有一次的会议上，泽曼带回来了一个黑发紫瞳的男人。
据说那是阿尔宾的哥哥。
已有魔王之名的泽曼听闻有个地方栖息着一个强大魔物，前去收复。
而穆恩也潜入了泽曼的梦境，从中看到了阿尔宾的身形，意识到那是被他弄丢的弟弟，因此主动现身。
但他长得和阿尔宾一点也不像，性格也天差地别，情感淡漠得像是两个极端。
穆恩漠然一切的目光让帕德玛想到了孤傲冷漠的神明，他讨厌对方，更嫉妒对方竟然是阿尔宾的哥哥。
直到穆恩目睹了阿尔宾的尸体，那张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面孔骤然崩塌。
那之后，穆恩也加入他们。
他们的急速扩张和贸然行动，也招致了相应的后果。
内部，魔物们没经过驯化和教导，良莠不齐，闹出不少事情。
外部，神殿们发出联合讨伐令，在神殿们的号召下，贵族们团结在一起保护神殿，各地的反叛军也层出不穷，令人焦头烂额。
甚至在某一天，帕德玛听说戈尔德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反叛军小子杀死了。
帕德玛愣了愣，倒也没太在意这个消息，他们互相之间也没什么情分。
只是帕德玛会不经意间想到，自己也会被人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