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素衣之人
刘非挑眉,道:“你想调戏非,总要有些诚意。”
素衣之人笑道:“哦?如何才算是诚意?”
刘非道:“摘下你的面具,让非看看你到底生得甚么模样。”
他说着,突然发难,猛地抓向素衣之人的白玉面具,哪知素衣之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意,早有防备,快速向后退了一步,反而一把擒住了刘非的手腕,将人一拽,按在自己怀中。
“你……”刘非被他控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素衣之人笑道:“想看我的脸?还不是时候。”
“刘非!刘非!”穿透力十足的喊声从雅间中传来,随即雅间的大门打开。
淄如从里面走出来,道:“诶,怎么还不回来,不会也迷路了罢?”
素衣之人见有人过来,轻笑一声,道:“好好儿与你的小伙伴顽乐罢,我先走了。”
说罢,松开刘非的手,顺着楼梯快速而下,消失在春酆楼的大门口。
“诶?刘非?”淄如走过来,拍了拍刘非的肩膀,道:“你不是下楼去接小衙内么,怎么在这里?”
淄如顺着刘非的目光往下一看,睁大眼目道:“那是军师么?背影好像啊!”
刘非眯了眯眼目,道:“回去罢,小衙内合该还没到。”
梁错紧赶慢赶,上了辎车,驾士骑奴一路风驰电掣的往春酆楼赶来,辎车还未挺稳,便蹿身跳下车来,大步冲进酒楼,询问了跑堂雅间的位置,大跨步上楼。
梁错来到雅间门口,正好听到里面哄笑的声音。
“哈哈哈!竟然是刘非和北宁侯你们抽到了!”
“实在是便宜北宁侯了。”
“我也想与刘非亲亲。”
亲亲?
梁错心中警铃大震,嘭一声推开雅间的大门,淄如坐在门后面,差点被拍了脑袋,还是刘怖反应迅速拉了他一把,不然今天请客的东家一定会负伤。
雅间中正在顽助酒的小游戏,从一堆签子里抽出惩罚的游戏,这次抽出的惩罚游戏是当众拥吻,然后在通过曲水流觞,选出两个被惩罚的人。
谁知道那么巧,竟然选到了刘非和赵舒行。
赵舒行乃是君子,又是读书人,面对这样的惩罚游戏一时间有些犹豫,便在他犹豫之时,梁错正好赶到。
梁错看着那写着“拥吻”的签子,气的险些将竹签掰断。
刘非奇怪的道:“陛下怎么来了?刚回丹阳,政务不多么?”
刚回到丹阳城,梁错险些忙疯了,今日的文书堆积如山,肯定是需要熬夜处理的,但听说刘非和众人去春酆楼吃酒,还是十足不放心,特意赶过来看看。
“呵呵……”梁错干笑:“政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朕……咳,朕听说你们都在这里,特意来凑个热闹。”
梁错连忙搅浑水,道:“在顽助酒的游戏?敢情好,朕也要与你们一同顽耍,即是如此,方才顽的便不做数,重新来重新来。”
刘非轻笑一声,了然的看向梁错,梁错那吃味儿的表情浓郁,酸气差点淹没了整个雅间。
刘非道:“既然如此,那重新来过罢。”
众人重新坐好,开始抽签,梁错道:“朕来。”
梁错抽签,这次的签子并不是拥吻,不过也很恶趣味,毕竟都是刘非制作的,上面写着——公主抱。
“公主抱?”梁错奇怪,公主他知晓是甚么意思,公主抱是甚么?
在古代,公主的意思很直白,用大白话解释,就是“公爵主婚”,古时候天子的女儿,国君的女儿,下嫁之时都是由公爵主婚,所以久而久之,演变出了公主这两个字。
梁错并不理解公主抱的意思,刘非给大家解释了一番。
梁错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自己若是这般抱着刘非,虽比不上拥吻,但也是羡煞旁人的。
抽签完毕,便开始曲水流觞,梁错一脸期待的盯着水流,耳杯浮在水流之上快速的顺流而下,因为阻力的缘故,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的停在了梁错面前。
选出了第一个受罚者,当然要有第二个受罚者,耳杯再一次放入曲水之中,快速顺流漂浮。
“啊……要停了,要停了……”
众人眼巴巴的盯着耳杯,精致的羽觞耳杯缓缓停下,眼看着就要停在刘非的面前,“呼——”一阵风从雅间的户牖吹进来。
因着风的缘故,羽觞耳杯竟往前荡了一下,歪歪斜斜的停在了淄如面前。
“啊?!”淄如大喊一声:“我?!”
梁错:“……”朕见鬼了。
刘非的眼目瞬间雪亮起来,泛着仿佛宝石一般的光芒,梁错身材挺拔,肌肉流畅,淄如身量矫健,古铜色的皮肤尤其扎眼,他们二人若是抱在一起……
淄如大喊着抗议:“不要!我不要!”
梁错想起的道:“朕还不要呢。”
刘非却道:“陛下,王子,愿赌服输,你们一个是大梁的天子,一个是鄋瞒的继承人,怎么能如此言而无信呢?”
梁错和淄如眼皮狂跳,怎么觉得刘非唯恐天下不乱呢?
梁错一狠心,干脆道:“朕来抱。”
“不行!”淄如再次抗议:“我不要被公主抱,太丢人了,我淄如王子,堂堂鄋瞒大王子,我来抱!”
梁错冷笑:“朕先说的。”
淄如道:“我不!我就不!”
刘非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拿着筷箸,催促道:“陛下,大王子,请快些,不要耽误大家饮酒。”
梁错和淄如脸色铁青,实在没有法子,又唧唧歪歪的讨论了半天,梁错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一般,闭上眼睛,将淄如一把抱了起来。
淄如吓得大喊一声,道:“别松手,别把我扔了!”
刘非微笑着往嘴里拨了一口饭,点点头,变本加厉的道:“抱起来绕屋子三圈。”
梁错道:“为何还要绕三圈?”
淄如应和:“是啊,签子上也没写啊!”
刘非理直气壮的道:“绕三圈,陛下不会是……抱不动了罢?”
梁错哈哈一笑,道:“抱不动?朕会抱不动么?”
于是梁错又抱着淄如在雅间里转了三圈,实在是扛不住丢人,把淄如扔在了地上。
刘非又拨了一口饭,微笑道:“好看,下饭。”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打算收摊回家。
是了,回家,众人都准备回刘非家中下榻,梁错一把拉住刘非,将他拉上自己的辎车,一本正经的道:“刘卿,朕突然想起有要事与你商议,你随朕回宫一趟。”
淄如不瞒的嘟囔道:“天都黑了,还要回去处理公务。”
刘非被拉上辎车,梁错从背后抱住他,将下巴架在他的肩膀上,委屈的道:“你竟让那些人,住在你的府上,岂不是朝夕相对?”
刘非一脸正直的道:“可臣能赚一笔可观的房租。”
罢了又补充道:“是了,乔乌衣还说,臣家中的吃穿用度,他都包了。”
梁错眼皮狂跳,道:“你这是变向在说,朕给的粮俸太少了么?”
刘非一笑,道:“那陛下,要不要与乔乌衣攀比攀比?”
梁错:“……”
梁错让刘非留在路寝殿,不叫他回太宰府去,如此一来,即便那些人住在太宰府,也不可能见到刘非。
第二日晨起之后,刘非便其往政事堂,虽没甚么大事,但也需要坐班。
刘非进了政事堂,先用朝食、喝茶、吃点心,然后开始悠闲的上班生活,部下的各署按部就班,只有大事才需要刘非掌眼过目,今日算是清闲的。
他吃过点心,因着昨夜饮酒的缘故,有些昏沉,打算睡个回笼觉,等醒过来便可以去用午膳。
刘非用手支着额头,面前摆着一卷书,仿佛在看书,其实是在假寐,便在他刚要睡着之时……
“太宰,太宰……”有人走了进来,是乔乌衣。
刘非伸了个懒腰,道:“乔大夫怎么来了?今日新官上任,感觉如何?”
众人进入丹阳城之后,赵舒行被分配在司徒署,乔乌衣分配在司农署,兹丕黑父则是分配在医官署,众人各有所长,自然是各司其职。
乔乌衣今日第一天上任,直接空降司农署上大夫,不过他以前在北燕做太宰,如今成为上大夫,也不算是空降。
乔乌衣手中拿着一卷图册,扑在案几上道:“乌衣正是为此事来的,太宰请看。”
刘非去看卷轴,应该是一卷舆图,地势连绵,有许多山峰,交叠在一起,重峦叠嶂。
乔乌衣解释道:“这一路走来,乌衣跟着队伍,也算是领略了大梁的河山,乌衣发现,其实大梁矿产并非不稀缺,恰恰相反,甚至比北燕还要丰富。”
要知晓,大梁的矿产其实一般般,若是论起精良的器械,当然要数北燕的燕铁,燕铁坚硬无比,用此打造兵刃,简直无往不利。
大梁的矿产一般,经常要向北燕采买,燕铁收归国有之后,便无法采买。
刘非有些惊讶的道:“此话当真?”
乔乌衣面容自信,道:“太宰,不是我乔乌衣托大自负,我手下的矿产,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产量都极其丰富,这山里面有没有矿,我一眼便能见个七八分。”
乔乌衣指着舆图,道:“这些地方,不说一定有矿,但可以一试,乌衣有七八成的把握。”
刘非挑了挑眉,道:“乔大夫,你与司农署的人,详谈过此事么?”
乔乌衣一笑,道:“太宰明鉴,方才乌衣已然与司农署的同僚们,谈论过此事,不过……那些同僚都认为乌衣是北燕人,又是新官上任,在放三把火而已,并不以为意。”
乔乌衣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刘非插手。
乔乌衣刚到司农署,虽是上大夫,但他手下那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梁人,顶看不起这些外来人,更何况……乔乌衣是个阉人。
司农署的官员们,都在背地里津津乐道此事,拿出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会听从一个阉人的言词?
刘非了然的道:“你是想让我对司农署的人,施压?”
乔乌衣道:“乌衣有信心为大梁开矿,这些矿产若是能开下去,必能充盈大梁国库,届时国库的财币翻倍,甚至翻两倍,都不在话下,只可惜如今乌衣举步维艰,还请太宰出手。”
刘非轻笑一声,道:“有钱,自然要出手。”
他站起身来,反正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坐班也是闲着,道:“前头带路,咱们去司农署走一圈。”
乔乌衣道:“太宰,请。”
二人从政事堂走出来,一路前往司农署。
还未进门,便听得司农署里有人嘻嘻哈哈的谈论着。
“你们可曾听说,新来的上大夫乔乌衣,是个……阉人!”
“甚么!?他真的是阉人?我还以为是开顽笑的。”
“你们背地里说上大夫,不太好罢?”
“有何不好,左右他现在不在,怕是被咱们排挤,找人去哭鼻子了,哈哈哈……”
啪啪。
那大夫正在肆意的调侃,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嗬——”倒抽一口冷气,天官大冢宰刘非,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
“太太太……太宰……”司农署的官员战战兢兢。
刘非道:“你们说的无错,乔大夫来找本相告状了。”
众人大吃一惊,全都看向乔乌衣,乔乌衣冷笑,完全没觉得告状有甚么不妥。
“这……这……”司农署的官员赶紧跪下来请罪,道:“太宰、太宰息怒,下臣们……下臣们并非不听掌官的安排,只是……只是乔大夫他毕竟是个新来的,又是北燕人,不懂咱们大梁的规矩。”
“哦?”刘非皮笑肉不笑的道:“规矩?谁来教教本相,大梁是甚么规矩。”
他这话一出,众人均是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刘非道:“既陛下认命乔乌衣,为司农署上大夫,你们便是他的部员,若乔乌衣有说的不对之处,可以提出异议,但如有人敢挑衅滋事,本相倒是要管上一管。”
司农署的官员们更是瑟瑟发抖,有人梗着脖子道:“太宰,乔大夫说的便是不对,乔大夫要在紫川山开矿,谁不知那是不毛之地,多少老道的匠工都去看过,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矿产,乔大夫一个外来的臣子,两片嘴皮子一碰,可知勘测湛矿,需要花费多少银钱财币?真是将司农署搞得乌烟瘴气!乌烟瘴气!”
乔乌衣冷笑道:“我乔乌衣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紫川山就是有矿,诸位大夫可敢与我打赌?”
大夫们面面相觑,互相目询,最后还是那人道:“即是打赌,便请乔大夫立下军令状,若是输了,自请挂冠,与他人无关!”
乔乌衣没有任何迟疑,道:“好。”
刘非轻轻抚掌,道:“好啊,既然如此,便安排匠工前去勘测罢,将勘测之后的湛矿图略交给本相,本相会亲自过目。”
乔乌衣立下了军令状,司农署的人立刻安排了匠工前去勘探,紫川山距离丹阳城并不是太远,勘测了一月有余,终于折返回来。
刘非听说匠工带着湛矿图略归来,特意来到了司农署,专门等着结果。
匠工一路小跑进来,跪在地上双手呈上湛矿图略,大夫们来不及去看图略,连忙问:“可开到了甚么矿?”
匠工急促的道:“开到了!开到了!”
大夫们大吃一惊,脸色惨白,道:“开到了?金矿不成?”
匠工连忙摇头:“不、不是金矿!”
大夫们瞬间松了一口气,满不在意的道:“便算是开到了,也不是金矿,指不定是一些不如流的矿石,也没甚么新奇的。”
乔乌衣面容镇定,十足的自负,他也不去看湛矿图略,而是问道:“并非金矿,那开到的,是甚么矿产?”
匠工战战兢兢的道:“是……是丹砂。”
“丹砂?!”
“丹砂!”
大夫们瞠目解释,惨白的脸色还没缓过来,瞬间变得铁青。
要知晓,在那个年代,丹砂可比黄金还要值钱,因为产量低,但用量很高,一直供不应求,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谁知那被人放弃的紫川山,竟挖出了丹砂!
乔乌衣笑起来,道:“太宰,看来这次,是乌衣赢了。”
刘非道:“正是,各位大夫,如今合该称乔大夫一声掌官了罢?”
大夫们面色尴尬,羞耻到了极点,却没有法子,作揖道:“乔掌官。”
紫川山开到丹砂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梁错立刻让司空署的人配合司农署,派人前去紫川山开旷,又让司徒署批了一笔钱款,专门拨给乔乌衣,让他用作勘测的资金,务必要开出一些比燕铁还要优越的铁石,来打造兵刃。
正是午膳的时候,饭堂里卿大夫们齐聚,都在讨论着紫川山开矿的事情。
“诶你就说,这紫川山在咱们大梁,也是有名的不毛之山了,怎么就让一个北燕人,开出丹砂矿来了?”
“是啊,让一个北燕人轻而易举的开出矿来,司农署的人真是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