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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第023章第二十三章

林以纾将自己缩在屏障中,双手捂住眼耳,屏障外的白骨倾轧声如同闷雷一般响在她的身畔。

她不敢看那些将她团团包裹住的白骨,她知道屏障一旦被击破,自己立即会被撕扯成碎片,连挣扎的时间都不会有。

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双手不停地颤抖。

死亡离她如此近。

且是极其惨烈的死亡。

她会被分尸,会被骨爪切成一片片,血肉被吞噬。

“为什么是我...”林以纾哽咽着,“为什么是我...”

她睁开双眼,眼中倒映无尽的白骨。

骷髅的嘴长大,尖利的牙在屏障外撞击、撕咬,空洞的骷髅眼中尽是贪婪。

林以纾颓废地靠坐在屏障中,极度的恐惧让她变得麻木。

她还有什么办法...她这个倒霉鬼,除了葬身骷髅的口中,还能有什么办法?

等死吧。

可当身后的屏障被骨爪击出一道裂缝后,求生的本能让林以纾吓得跳起来,哭得更厉害了。

有谁会想死啊,还是如此痛苦地死去。

林以纾抱紧自己,她很想冷静下来,但眼泪就是断了线一般往下流淌,她甚至被哽咽呛住,咳嗽起来。

林以纾垂下眼,看向自己哆嗦的手中,紧攥着的镇魔符。

碎裂的镇魔符,让林以纾想起在榕树林的那个夜晚,王兄对她说过的话。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能让你活下去的,只有你自己。”

林以纾攥住镇魔符,脸色苍白地默念,“我是天都林氏的王女,我是天都林氏的王女,我是...”

是啊,她现在就是天都林氏的王女。

能让她活下去的,只能是她自己,也必须是她自己。

默念半响后,林以纾逐渐冷静下来,她远离屏障后方的缝隙,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下来。

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她往后捋,用手拍向自己的脑袋,“快想,快想,到底该如何脱身。”

林以纾用颤抖的手,将竹篆以及成沓的空白符纸陈列到地上。

这是她仅剩的东西。

林以纾咬紧自己的嘴唇,“我甚至连笔都没有带出来...”

召灵阵没有用,符纸也画不了,就算能画,她画出来的那些火柴人,也会在转瞬间被撕裂。

怎么看,怎么都没有办法脱身。

林以纾抹着额头上不断往外渗的冷汗,“不行,再想想,再想想..”

她会什么?林以纾反问自己。

来到《破道》后,她林林总总学会了三个东西,符修的意象符,识修的搜尸摸骨,以及灵修的召灵。

对了,还有玄之又玄的万物修,全靠悟。

现在的情况下,意象符没用,搜尸摸骨没用,召灵没用。

那么有用的,只剩下一个万物修。

“万物修,万物修...”林以纾拼命地回忆《万物志》上的话。

其实千言万语,不过化为一句话:万物修,通灵万物,亦可化用万物。

万物修打破常规,可将修道的各法门融汇贯通,悟其所悟,自创天地。

万物修会在命悬一线的时刻,悟出最适合自己血脉、根骨的修道法则。

没有比现在更命悬一线的时候了。

“万物修,万物修...”林以纾着急地喃喃自语,“砰”得一声,她身侧的屏障被骷髅的骨臂敲出一个洞,一根骨指用力地往里面钻,洞太小了,它钻不进来,外面的骷髅们愤怒地加大力气砸。

林以纾被吓得后背震颤,她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万物修,万物修...”林以纾咬着自己的手背,“快想起来啊。”

上次她在榕树林,能用枯树枝画阵,说明她确实能灵机一动地化用万物。

那现在她也能。

她必须能。

意象符,搜尸摸骨,召灵...林以纾不停地思索这些术法的用处。

三个术法出自不同的修道法门,能不能找出共通之处,用于现在?

林以纾凝神举气,在无意识间将自己的手背咬破了,她忽而眼神一定,放下了手。

她闭上双眼。

《万物志》说过,如果能找到不同修道法门之间的共通之处,就一定有将它们融贯到一起的法子。

至于能融贯成什么样子,发挥到什么程度,完全靠各人的悟性。

意象符,用符咒控制脱符而出的意象。

召灵术,用阵法控制召唤出来的灵。

搜尸摸骨,用神识控制死尸和邪祟的所思所想。

它们之间的共通之处,是控制。

如果一个新的法门,能发挥意象符不需要消耗灵气的长处,通过搜尸摸骨的神识口诀,以及召灵术的阵法,将召出的邪祟控制,这将是一个事半功倍的咒法。

林以纾知道自己力薄,如果只凭借竹篆画召灵阵,她顶多画两个就力竭。

但她有上百张空白的意象符纸。

林以纾闭上双眼,将上百张符纸摊开成一排。

她双手结印,黑暗的视野中,搜尸摸骨的水墨大字显现,“摸骨探魂识,可知生死事。触骨观前世,逝者话重拾。生时心迹见,往昔影重启。识修通幽冥,万象尽显现。”

可她现在不是要搜尸摸骨,而是通过神识的扩张,来控制邪祟。

这些水墨字若有所感,变化身形。

林以纾身后传来“砰砰砰”的动静,那些被骨臂击打的裂痕,似乎更大了,已经足够一个骨爪探进来。

林以纾紧张地绷紧后背,强迫自己不要睁开眼。

与此同时,她拿起竹篆,用力在地上画了一个非常大的圈,将上百张符纸全都包揽进去。

林以纾虽然闭着眼,肌肉记忆让她飞快地画起召灵阵的阵法,一个阵法显然不够,她重复地挪动竹篆,刻画阵型。

“砰!”的一声,林以纾的后背攀上了一个骨爪,再紧接着“砰!”得几声,更多的骨爪从四面八方探入屏障,探向林以纾的身体。

它们像是在抚摸食物的皮革,划动的骨爪下,骨刺穿破林以纾的肌肤,留下道道血痕。

屏障千疮百孔,快要撑不住了。

疼痛让林以纾浑身颤抖,但她不能睁开眼。

她紧闭着眼,一只手不停地画灵修的召灵阵,另一只手作识修的手印。

林以纾鼻尖一热,过度使用神识让她流出鼻血来,她根本来不及擦。

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了。

林以纾紧咬牙关,“万物修,万物修...”

悟、悟、悟...她娘的给我悟啊t!

紧绷的神经受到刺激,神识中的水墨大字被陡然一震,显露身形。

林以纾的嘴随灵识而动,

“天清地宁万物声,符纸浩然驱邪灵。道门起影破迷雾,瞬息一念护心庭。”

随着屏障的破裂,无数的骨爪朝林以纾涌来,林以纾的浅色衣裳已然被血染成深红。

林以纾挣扎着站起身,继续结印,“召唤阴灵入魂阵,知晓幽冥全无亏。阴风夜半传法咒,伥鬼归心不可违。”

尖利的骨刺扎入她的后背,血喷射而出,骷髅们狂欢地舔着手上的血。

林以纾颤抖着,念出最后的口诀,“心随意动掌、生、死,魑魅魍魉任、我、行。”

随着最后一个字念完,屏障彻底碎裂,白骨们咆哮着朝林以纾涌来。

林以纾睁开了双眼,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竹篆,扎入阵眼,“阵、起!”

召灵阵中发出刺眼的光芒,金光大盛。

召灵阵中的符纸被风吹起,浮到半空,在眨眼间破空而去。

符纸随风而起,如同箭矢一般“啪”“啪”“啪”得贴向四周的白骨,力度大到几乎可以震碎它们的头盖骨。

瞬息之间,符纸散尽,林以纾也被骷髅堆给埋住,淹没在白骨拢成的茧中。

可那些被贴上符纸的骷髅却停止了动作,它们静止住。

符纸如同螺丝一般钉入它们的头盖骨,让它们脑海中的祟气震荡。

符纸上,开始长出一条透明的、细长的丝线,往外蔓延。

上百张符纸延申出上百的丝线,如蜘网般在半空蔓延。

这些被丝线连接的骷髅缓慢地移动起来,它们转身,竟然残杀起没有被贴符纸的同类。

狩猎者中,出现了叛徒。

最前面的一个白骨反水,它扑向另外一个没有丝线连接的骷髅,锋利的骨爪刺入对方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反潮一涌,更多的骷髅彼此攻击,骨头渣滓飞溅,长骨如刃相交。

骷髅们以断骨为器,无情地撕扯、砸击,砍杀。

骨片和齑粉飞溅,混乱间,骷髅堆里,有几十个白骨往深处爬,从白骨堆里往外挖东西。

浑身是血的林以纾,被它们包围着,给托举起来,终于重新得以重新见天日。

她伤得不成模样,撑着一个白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她干脆扯开褴褛的衣袂,露出自己两条纤细的臂膀,抹开血,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左膀右臂,爬满深色的淤青。

她印堂发黑,牙齿变得比常人尖利许多,身上汇聚的祟气,甚至比她身旁的白骨还要多。

她捂住自己的鼻子,鼻血从她的指缝往外流,让她几乎站不稳脚。

这一切症状,无一不在证明,她彻底异化了。

她与四周的骷髅没有任何区别,已经成为了一个邪祟。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手上牵着上百条透明的丝线,这些丝线扎向被贴上符纸的骷髅,让它们只能随她的心意而动。

林以纾喃喃自语,“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擡起手,牵动手上的丝线,丝线另一端的符纸们晃动,让骷髅们转朝她望来。

林以纾往前走,她身后的上百个骷髅跟着她走,为她杀出一条往外走的路。

被控制的白骨们匍匐在地上,飞快地往外击杀涌来的骷髅,碾压任何挡路的同类。

骨头渣滓飞扬,倾轧骨头的声音如雷。

林以纾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白骨的断裂声和骷髅们的低沉咆哮。

被符纸控制的白骨群中,李员外也在其中,他的双臂已然断裂,却不依不饶地爬在最前面。

李员外:“王女,我求求您,等你出去后,能不能将我的妻子找个地方埋葬。”

他道,“我恶贯满盈,罪该万死,她却是无辜的。”

林以纾的脚步因为李员外的话停留,李员外却没有停下,他似乎不想听任何的答案,往前面的骷髅堆击去,扭动着身躯豁力撕咬。

符线如同地底的脉络,将白骨张入网中。

数十米的巨坑,积累的白骨被搅碎成粉末。

赵德清被这动静给惊到,他站到阵法中央,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变。

与此同时,坑外的地面上出现一张血手,林以纾抵住地面,艰难地爬了出来。

满身祟气的她对上赵德清的视线,她的身后,白骨们匍匐着涌出,可怖地舔舐着各自的骨爪。

赵德清神色大变,“不愧是天都的王女。”

林以纾双眼通红,祟气让她的心中充满怨恨,“托你的福,让我变成这幅鬼样子。”

赵德清:“王女既然已经被祟气所占据,成为了和我一样的人,不如加入我的阵营,和我一起来看看这大好河山,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以纾满腔的愤懑无处可宣泄,“有赵大人存在的河山,怎么能被称之为大好河山?”

赵德清:“王女您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赵德清暴起邪功,黑色的经脉从他的脸上、身上往外凸,他变得力大无穷,水火不侵。

他周身的祟气,散发燎然、能让发丝起火的热气。

林以纾身后的白骨冲向他,赵德清不退反进,他空手接住这些白骨,将骷髅砸裂,往外扔。

白骨伤不了他半分,赵德清还能吸收白骨的祟气,让自己的邪功更厉害。

混乱间,半人半骨、失去双臂的李员外忽然扑向赵德清,他趴在赵德清的身上,双腿紧紧绞住他的腰部。

李员外的半壁肉身被赵德清的祟气烫伤,皮肉往下融,发出尖利的叫声,就算如此,他依旧不松手,用自己的骨刺,给赵德清的后背和前胸,劈下几道长痕。

赵德清怒火中烧,他的双手比铁还有硬,将李员外的身体一寸寸、一寸寸地撕开。

就算是这样,李员外竟然也没有松开手。

林以纾背过身,闭上了双眼。

在尖叫声中,随着赵德清的一声怒吼,李员外的身体被彻底撕碎,他的脑袋被赵德清提在手中,“啪”得捏碎。

不远处,昏迷在担架伤的妇人若有察觉,她的眼角流下眼泪。

林以纾身后的白骨不断地往前冲,赵德清站在阵法中央,身上邪气缭绕,将白骨们一一击碎,撕扯扔开。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林以纾手上的丝线尽数断裂,身后已无人。

赵德清大笑,“王女殿下,您还有符纸么?”

他道,“你的白骨没有了,我的白骨却还有许多。”

随着他这一句落下,阵法中爬出大量的白骨,如无尽的浪潮,源源不尽地爬出来。

它们堆积在赵德清的周身,形成一道厚厚的白骨墙。

赵德清张开双手,他站在白骨后,“殿下,您打掉一个,我还有上百个、上千个,我就站在这里,看你到底要如何吃下我这杯罚酒。”

林以纾看着白骨,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赵德清:“没有如此多的白骨,我怕我这罚酒不够烈,显得我对王女您诚意不足。”

林以纾紧闭双眼。

好累啊。

疼痛、虚弱、脱力,这些情绪撕扯着她的躯体,让她无法站直。

祟气吞噬着她的理智,她的心底不断往上翻腾嗜杀的欲望。

她一边要强撑起自己,一边又要压制心底的祟气,精疲力尽。

林以纾将纳物囊往下倒,拿出最后一张空白符纸,“我只剩下一张符纸了。”

赵德清:“真是可惜,殿下运气不好,没有多带些符纸出来。”

他笑道,“殿下的葬身之时,看来就是今天了。”

林以纾将手从鼻子前拿走,鼻血已经不再流淌,“赵大人,我现在加入你的阵营,还来得及吗?”

赵德清:“......”

赵德清:“下官泼出去的敬酒,没有再收回的份儿。”

林以纾听到答案,惋惜地摇头,“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路走到了绝路。

毕竟她只剩下一张符。

赵德清饶有兴趣地问,“殿下这是要束手就擒吗?”

不,咸鱼还能再蹦一蹦呢。

林以纾擡起手,开始结印,“我还要再试试。”

赵德清:“殿下莫不是想要在想像刚才一样用符纸控邪祟,可惜你只剩下一张符纸了,就算能控得了一个白骨,又能奈何得了谁。”

林以纾不回话,继续结印。

赵德清:“又或者,殿下您想用这张符纸控制我?我劝殿下不要痴心妄想,我这种修为的堕修,还从未被人控制过。”

林以纾依旧不回话,加快结印。

赵德清被她的沉默给激怒,他挥手,那些骷髅站立起来,朝林以纾扑过去。

林以纾没有管白骨梭动的动静,嘴中念念有词。

“天清地宁万物声,符纸浩然驱邪灵。道门t起影破迷雾,瞬息一念护心庭。”

“召唤阴灵入魂阵,知晓幽冥全无亏。阴风夜半传法咒,伥鬼归心不可违。”

林以纾停止结印,拿起了符纸,“心随意动掌生死,魑魅魍魉任我行。”

诀尾落下,林以纾擡起手,将符纸“啪”得贴在自己的后脖子上,“起!”

红血丝以极快的速度布满林以纾的双眼,她的周身开始扬起黑气。

赵德清猜对了一半,她不是想要控制他,而是用控尸术来召唤自己。

毕竟全场论邪祟,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听自己的话。

天都林氏化为的邪祟到底是何种模样?既然赵德清好奇,那就让他看个够。

贴在林以纾后脖子的符咒发血光,林以纾攥紧手,过于震荡的力量在体内苏醒,几乎要将她的躯干给冲破。

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吸收祟气的容器,就连赵德清所作的阵法也开始不受控制,阵眼中的祟气仿若有了灵性,朝林以纾涌去。

像是生来就是为她准备的。

祟气充盈林以纾的四肢百骸,林以纾眼中的光景,变得黯淡而模糊。

赵德清看着地上的阵法,难以置信,“明明是我作的阵法,为何会向你奔去...”

林以纾攥紧手中的竹篆,朝他走去,堵在她面前的白骨被林以纾身上的祟气所震慑,纷纷避出一条道。

赵德清:“怎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