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所谓的“断肠草”很快被清澈的溪流裹挟着,漂向下游,那点蓝色的小花在月光下忽隐忽现。
青慈阳却并不在意,反而看着他这般反应,轻轻笑出声来,眉眼弯弯:“我觉得,你很像它。”
“什么?”段泽时彻底愣住,不解其意。
青慈阳不答,只是又从脚边摘了另一株不知名的、叶片肥厚的草药,放在掌心轻轻碾碎,然后将碧绿的汁液涂抹在自己的指尖上。
她抬起眼眸,认真地望进段泽时困惑的眼睛,缓缓解释道:“断肠草,一身是刺,汁液带毒,常人避之唯恐不及。可经过特殊的炮制和方法,它却能成为一味救人的良药,可治痈疽、疗疔疮。不仅如此,我发现,生长在它周围的草木,似乎也受它荫庇,长得格外茂盛鲜嫩,连虫蚁鸟兽都鲜少去啃食侵扰。”
“段泽时,”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一字一句地敲在他的心上,“你何尝不像这断肠草?外表布满尖刺,看似冷漠疏离,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我知道,你内心重视之人,你定然会珍之重之,小心翼翼地护在羽翼之下,甚至不惜想尽一切办法,只为护他们周全周详。你的好,是藏在冰冷外壳下的,需要耐心,才能发现。”
段泽时还从未听过有人用这样的眼光来看待他,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他。
他愣愣地看向青慈阳,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习惯性地嗤笑一声,试图用一贯的冷漠来掩饰内心的震动:“县主怕是看错了,想多了。我这人天生冷心冷肺,薄情寡义,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青慈阳却不理会他的否认,她迈开步子,轻盈地绕到段泽时的另一侧,执拗地再次迎上他试图躲避的目光,目光灼灼:“果真如此吗?”
她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甚至故意将脸凑得近了些,仿佛要彻底看穿他的伪装。
段泽时被她看得无所遁形,只觉得耳根骤然发热,那抹热意迅速蔓延至颈侧,幸好有夜色遮掩。
他还想说些什么来搪塞掩饰过去,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走开几步,拉开这令人心慌的距离。
然而青慈阳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再一次灵巧地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明明很在意白村长一家,非常在意。”青慈阳的语气无比笃定,“我从未见过你露出刚才那般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担忧的眼神。我也看出来了,白村长不喜与朝廷中人来往,你本不想告诉他们你的身份,怕产生隔阂,可又知道瞒不住,心中正为此事烦扰,我说的可对?”
她突然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执起段泽时的手。
段泽时浑身一僵,还未反应过来,青慈阳已将方才碾碎的、那株不知名草药的汁液,轻轻涂抹在了他略带薄茧的指尖。
一股清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段泽时,”青慈阳做完这一切,忽然佯装不快,双手叉腰,故意板起脸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自己人,那你究竟把我当朋友吗?还是依旧觉得我是需要你戒备防备的外人?”
段泽时彻底愣住。之前青慈阳说他是“自己人”的话言犹在耳,此刻被她这样直白地问出来,他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自己这样一味地遮掩、退缩,难道真的让她觉得伤心了吗?觉得自己并不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