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知平红了眼,心下悲切。
这都是什么事!
陛下年轻时分明是一位明君的啊!
还有,内阁六部九卿都在做什么,竟无一人提出‘十万白银赈灾’的异议,最后逼得一朝太子贩卖私库珍宝以赈洪灾。
此事若传出去,谁敢相信?
不过,幸亏有太子,否则……
思及此,毛知平低下头,掩下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表情变得苦涩起来,他朝宗越尘深深作揖:“阒朝有殿下,是万民之幸!”
见状,宗越尘眸底掠过一阵精光。
他将毛知平扶起,语速一如往常,却带了几分令人安定的气息:“此乃孤分内之事,毛大人何至于此?”
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毛知平眼前有瞬间的发黑,忙借力踉跄着站稳,一抬头,便见宗越尘嘴角起皮,脸也比刚来时更为消瘦。
霎时间,毛知平心中愧疚难安。
自洪灾之始,为了救下更多灾民,他勒令府衙众人食量减半。
殿下来后,也并未自诩特殊,一直与府衙诸人同吃。
殿下,可真圣明啊!
宗越尘忧心道:“毛大人连皮疲累,身体已至极限,还是莫要强撑,你若倒了,灾民们只怕会更难。”
毛知平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有理,微臣这就去歇息。”
说罢,毛知平就往自己的临时住处去,往简陋的床榻一栽,不多时就传出均匀熟睡的呼吸声。
宗越尘面上的忧虑消失不见。
他进了书房。
接过暗卫手中的密信。
拆开信封后,里面是两页信纸。
其中一张来自太安王,另一张则是棠鲤的亲笔手书。
太安王先在信中表达了对他的担心,而后才是大肆夸赞棠鲤。
至于棠鲤……
宗越尘气笑了:“小没良心的。”
通篇下来,全在公事公办。
但宗越尘心底还是升出了一股暖意。
他不是孤军奋战。
这便够了。
三日过后,洪水褪去。
自那日起,每日都有一车车的粮食运入府城,又从府城运去其他地方。
二十日后,棠鲤带着一份账册,亲自运来最后一批粮食。
她到时,长皖府的灾情已告一段落,城外的临时住所被拆了大半,百姓们各自返回,重建家园。
宗越尘亦未闲着,早在半月前就召集数千青壮重修被冲垮的大坝。
棠鲤便先在客栈落脚,随后走了一趟称心如意楼。
一切安好。
得出这个结论后,连日奔袭的疲惫涌上心头,棠鲤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一个多月来,她先是筹措款项,而后怀揣巨款,亲自奔赴粮食富裕之地低价采购,再寻可靠的商队镖局一路运送,半点未得闲。
如今这一放松,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她不委屈自己,当即便在客栈中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时,窗外天色已完全变黑,她正被困在一双铁臂中动弹不得。
宗越尘睡得正熟。
棠鲤抿了抿唇,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他。
黑了,瘦了。
手上也多了一层茧子,与离京前的清贵大相径庭。
他难不成亲自扛石头去了?
棠鲤不曾打扰他,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挣出来,看了眼时辰后,命莲衣去厨下盯着后厨做几道好菜。
她怕长皖府粮食短缺,在离京前特意购了些补品熏肉,这下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