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旁边不远处驻足的人群里,一人踱步过来,脸上堆着笑意,对着宋定安颇为熟稔地开口:“这位小兄弟,刚刚进去那位是你的姐姐吧?炼气六层就闯道台山的,可不多见呐。”
他语气随意,带着几分试探。
宋定安闻声转首,看向搭话的陌生人。
他嘴角微微牵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弧度,下巴微颔,算是回应。
他并非不善言辞,只是面对这素昧平生的来人,一种本能的警惕和不愿多言的寡淡涌上心头。若非顾及基本的礼数,他连这抹浅笑都未必愿意给予。
来者却仿佛浑然不觉眼前人的冷淡,兀自又靠近半步,话匣子仍开着:“唉,说起这道台山哪,据说早年间遍地是机缘。可惜啊,进入新纪元都这么久,前人都拾掇得差不多了,如今想寻点像样的好处,难喽!”
他摊开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宋定安依然沉默,只从鼻腔里挤出两个短促的单音:“嗯…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回石碑的方向。
那人不以为意,笑意更深了几分:“在下宋清羽,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这次,连那“嗯嗯”声也没有了。
宋定安侧过脸,目光淡然平视前方,仿佛没听见。
宋清羽嘴角的笑意滞了一下,一丝不快闪过眼底,随即撇了撇嘴:“小兄弟,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能在这相逢,就是一份缘。再说了,你等着你姐,我等着我哥,都在等人,这不更是加倍的缘分吗?”
他语速飞快,试图拉近距离,“我今年二十四,炼气六层,你呢?……嘿,说句话呗,光这么干等着多无趣啊,聊几句又不会少块肉,真是的!”
他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宋定安的胳膊。
见宋定安依然如同一块磐石般沉默,甚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距离,宋清羽的眉头终于不耐烦地拧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嘿!我说了这么多,你好歹给点动静,应一声儿啊!”
宋定安轻轻吸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转过身,对着宋清羽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地说道:“抱歉,在下此刻实无心交谈。若有缘再见,再叙不迟,如何?”
宋清羽面上微微一僵,旋即又飞快化开成一丝假笑,耸了耸肩,不再坚持:“好吧好吧。”
话音落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走开,径直到远处对着山景出神去了,留下一个不甚满意的背影。
约莫半个时辰光景,石碑骤然闪耀起一道明亮的白光,紧接着光芒收敛,一人身形由虚化实,凭空出现。
一直留意着石碑动静的宋清羽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绽开灿烂笑容,脚步轻快地疾步迎上前去,语气亲昵又急切:“哥!怎么样?看你这样子,肯定收获不小吧?”
那人眉宇舒展,眼角含笑,拍了拍宋清羽的肩膀,声音温煦:“嗯,尚可。此地不便多言,走,先回去。”
说罢,兄弟二人相携离去。
尚在等候的其他人见状,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流露出几分艳羡,但也只是默默收回视线,无人多言。
不久,又有一人自传送光芒中现身,步履有些虚浮,胸前衣襟染着一抹暗红,脸色苍白如纸。
一直守候的同伴赶忙上前,小心地搀扶着他迅速离开了。
又是半个时辰悄然流逝。
石碑再一次亮起柔和的光芒,舒清婉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之中。
她面色倒显从容,只是唇角残留着一缕清晰的血痕。
见到舒清婉终于回来,宋定安紧绷的心弦终于稍松,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姐弟二人眼神交汇,默契十足地不再言语,脚下步伐加快,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唯恐节外生枝。
到了山下,二人立刻招了辆便捷灵梭车,径直驶回暂住的酒店。
酒店客房内,舒清婉在窗边的软椅上坐下,看向神情关切的宋定安,嘴角弯起一个安抚的微笑:“别担心,皮肉小伤罢了,不碍事。”
她看着宋定安依然锁紧的眉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小小的振奋,“……而且,此行,收获不错!”
闻言,宋定安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脸上顿时洋溢出欢喜的神情,忍不住兴奋地凌空挥了一下拳头:“太好了!”
随即,他正色道:“姐,你赶紧疗伤,我就在这儿守着。”
“嗯,也好。”舒清婉颔首应允,不再多言,立时盘膝坐定,凝神静气,闭目运转起功法来。
路上虽已服下疗伤丹药,但车厢内灵气杂乱不宜行功。回到这清静之处,她才算完全放开。
时间在宁寂中流逝,转眼已是三天后,城中瞩目的拍卖会开幕在即。
宋定安将储物袋中所有的三阶灵元石悉数取出,堆在桌上闪烁着温润光泽,推向舒清婉面前:“姐,这些你带上。万一碰到心仪之物,手头紧不是亏了?你尽管用,用剩下的再还我不迟。”
舒清婉目光扫过那堆灵元石,没有丝毫犹豫和客套,干脆利落地收了起来:“好。”
此次她有几件物品送拍,因此持有拍卖方赠予的请柬,可以直入会场,却无法携带随员。
宋定安倒曾动了心思,想开开眼界涨涨见识。只是打听之下才知,若无邀请,入场还需缴纳百枚二阶灵元石的巨额费用。
他当时就忍不住低声抱怨拍卖场简直是开黑店的!
仔细一琢磨,为了满足好奇心花费如此巨款,对于此刻囊中不算充裕的他而言,无异于挥霍败家。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最终前往拍卖会的便只有舒清婉一人。
宋定安心底却是安稳的,他笃信若是有适合自己用的宝贝,舒清婉绝对不会错过,定会为他拿下。
这份信任早已超脱血缘,这份情谊在患难与共后,平淡相处的日常里,不知不觉已变得胜似同胞骨肉。
三天前,疗伤完毕的舒清婉曾欲将道台所得详细告知,却被宋定安坚决推拒。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这最朴素的道理他很清楚,有些事,知晓的人越少越稳妥。
不过,倘若舒清婉真的得了传承功法之类,事后愿意分享传授给他,那他必然是欣然接受的。
拍卖会举行的一整天,宋定安留在酒店内独自修行。
天色完全黑透之时,房门外传来熟悉的轻盈脚步声,舒清婉回来了。
“喏,这个给你。”她嘴角含笑,手指一弹,一枚通体圆润,内蕴紫色光晕,散逸出淡淡药香的丹丸便稳稳飞向宋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