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偏殿内。
昭武帝屏退了左右内侍与卫士,伴随着厚重的殿门轰然间关闭。
殿内光线一暗,只剩下铜鹤灯台前摇曳的灯火,三人的影子随着灯火的投射拉长。
“今日得见先生天颜,朕可谓是此生无憾了。”
昭武帝笑道,让张良和韩信分别在两侧坐下,他先是对着张良而道,“朕可谓是心仪先生良久,做梦都希望先生来咸阳一聚啊。”
皇帝的话语,让张良沉默了片刻,随即一笑道,“秦君所言,良莫不敢当,不过山野粗人,何故令秦君挂念之?”
“更何况,韩国遗民,不事秦君。”
面对着君王,张良的神色倨傲,带着一股与众生俱来的疏离感,“秦君怕是要失望了,良此次赴咸阳,本就存了死志!”
“先生志在复韩,朕可以理解。”
赢辰闻言,并没有动怒,不急不慢的道,“然,韩国宗室韩成,其懦弱无能,纵使其复国,也无法保境安民。”
“这点先生,应当可知。”
昭武帝的话语,让张良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纵然韩国宗室无能,却也非秦灭韩国的理由。”
张良冷然道,迎上了皇帝的目光,“《太公兵法》有云:‘以正治国,以奇用兵’。”
“秦以霸道取天下,终非正道,所以不到十来年时间,这天下便大乱了。”
他反唇相讥,言辞间自是无比锋利,“纵然您立志于诸夏一统,但您死后未必不会如始皇帝那般,让这天下再次分崩离析!”
大秦能够一统天下又如何,这天下还不是迟早会分崩离析?
张良承认昭武帝的能力,但是对于助秦没有丝毫想法,在他眼中秦早晚会亡的。
无非就是早亡,或者是晚亡的区别了。
“黄石公授先生兵法,其本意,是为了止戈济世,还是助六国旧贵重燃战火,使得天下生灵涂炭?”
昭武帝没有理会张良的话,反而朝着张良问道。
“天下的苦难,非自秦而始乎?”
张良放下茶杯,声音骤然变冷,语气带着强烈的质问。
“先生此言差矣,就如同韩国之亡,实际并非亡于秦,乃是自身之孱弱。”
昭武帝摇了摇头,直视着张良而道,“韩王安在位,宠信奸佞,不修内政,纵使先生为韩相有着经天纬地之智,在那时亦不过是独木难支。”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张良的心防上,“大秦让诸夏一统,文字归一,岂不是一件好事?”
“若无大秦之举,六国纷争,还要维系多久?这天下百姓,又要遭受多少年的战乱之苦?”
“天下的苦难,并非在于秦,而在于诸夏之乱,不能拧成一股绳也。”
他站了起来,目光灼热的看向张良而道,“故而朕欲要再次一统天下,让天下归一,有何不可?”
良久。
张良抬起头来,唇角牵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秦君所言,何其可笑,大秦一统天下就可以长治久安?”
“那秦君又如何保住,不会重蹈始皇帝覆辙?”
这一刻,张良的质问声响起,语气骤然间变得凌厉许多。
而昭武帝面对着张良的质问,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朕亦是知晓先君之过,更明白商君之法酷烈,这也是缘何朕会下罪己诏,向关中父老承认过错的缘故。”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好似太阳一样,让张良感觉到了灼热刺痛。
“朕想问先生,天下君王,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如朕这般敢于直面己过的?”
张良一瞬间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