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何不一试?”
见何澹之犹豫,王愔之笑咪咪的取出一张白纸,摊在案上,又亲自研了墨,将笔递予何会。
何会伏案书写。
笔尖沙沙作响,洁白纸张映衬着漆黑的字迹,越看越是赏心悦目,比在黄纸上书写更有感觉,不禁诗兴大发,当堂作了首诗。
当然,他是随兴而作,门楣又够不上,勉强挤身于次等士族,就不拿给王愔之点评献丑了。
在王愔之面前,他还是有几分拘谨,不论王愔之如何与他谈笑风声,就是放不开,这是源是血脉中的敬畏。
不过他也知道王愔之的意思,吹了吹字迹,笑道:“父亲,此事可为啊,这钱咱家不赚,也给别家赚了,郎君念及故交,父亲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嗯~~”
何澹之捋了捋胡须,故作深沉的问道:“前将军可知?”
王愔之苦笑道:“怎敢让父亲知晓,怕是少不得又挨一顿训斥,还请何叔千万代为隐瞒。”
“哎,若是汝父知晓,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何澹之最终还是老脸微红,叹了口气。
王愔之正色道:“虽说子不言父过,但父亲,确实不便评价,我这做儿子的,只得多多筹谋了,不求进取,先求保身,还望何叔成全!”
说着,深深一揖到底。
姿态都做足了,何澹之又能怎么样,他给自己做了帮扶一把子侄辈的心理建议,就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接下来,是商议细节,由何会具体经办,这两三日就将左伯纸和饴糖送过去,然后再将成品运回来。
钱财嘛,一月一结。
这个时代,也不要签合同,口头约定就算数。
末了,王愔之又道:“还有件事想要麻烦何叔,不知近来可有新近过江的北人?我家佃客部曲太少,侄儿想要再弄些人手。”
“哦?还真有!”
何澹之爽利的很,大体也能理解。
王恭刚愎自用,不听人言,前景堪忧,可是王愔之未及弱冠,就积极自救,接人待物也是与王恭不同的风格,相处起来很舒服。
士族郎君,最让人看中的是人际交往能力,尤其是王愔之还专于事功,这让他看到了太原王氏的希望。
不妨与之交好。
东海何氏不上不下已经有些年了,他也想借势提升门楣。
成了,与王愔之就是相识于微末之情,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近些年来,北人南渡已不是那么频繁了,但自年初起,不时就有北人南来,多是来自于青衮一带……”
何澹之缓缓道出。
这还要从参合陂之战说起。
是役,慕容宝大败于参和陂,八万精锐尽丧,燕国元气大伤,慕容垂不服气,率部亲征,路过参和陂时,看到尸骸堆积如山,又气又急,呕血不止,只得移驾平城养病,但病势日重,最终于回师途中身亡。
偏燕国内乱不休,拓跋珪亲率四十余万大军征伐,慕容宝弃中山,逃往龙城,燕国被截断,分为南北两部。
南燕由慕容德自领,因惧拓跋氏势大,年初弃了邺城,率众避往滑台(今河南安阳滑县),自称燕王,又有谣言,拓跋氏要清算当初支持慕容氏的坞堡主,于是,大批青衮士民逃亡。
其中有一部分屯聚在徐州与青州南部,却也有不少渡江南来。
虽然因着冉魏,胡人对汉人的看法有了巨大改变,不敢再轻易屠戮汉人了,基本上达成了胡人打仗,汉人种田纳粮的默契。
可这只限于根深缔固的高门大户,而中小士族和地方豪强几乎没有与拓跋氏议价的能力。
王愔之不由暗暗叹息。
虽然鲜卑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慕容垂有个人英雄主义悲剧色彩加持的光环,在后世很是刷了一波好感。
其一:终生未背苻坚。
其二:老年复国。
其三:其子慕容宝不堪大用,显示出后继无人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