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早课,寺庙不对外开放。施主请六点以后再来吧。”
门内声音略显清冷。
“小师父,我们夜里登山,好容易才爬上来的,出了一身汗,夜里山风浸骨,这也没地方躲呀。求您通融通融,给我们开开门,让我们进去歇歇脚好不好?”
宴辞青示弱相求。
“本寺专门给香客提供了休息的地方,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请您移步,右转走到头便可看到。”
宴辞青愣了一下,又听到门内有嘀咕声传来,“这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都赶来许愿呀。”
小和尚的声音越来越低,想来又回去了。
宴辞青拉着寒溪到了那处院子,三间厢房,干净整洁,自助的开水和点心,倒是一应俱全。
只是,院里屋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夏芹根本不在这边。
宴辞青跟寒溪一商量,重又回到寺庙前,再次敲响了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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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溪见到夏芹的时候,她像个木雕一样,虔诚地跪在佛前。
十米高的巨大佛像,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脚下香案上,两根火烛在微风中摇曳,是大殿内的唯一光源。
幽暗、空旷、肃穆,如一个幽闭室。寒溪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迫,连呼吸都变得清浅小心起来。
她呆立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菩萨保佑,保佑羽儿顺利醒过来。我给您磕头了。”
夏芹的声音很低,低到不仔细分辨,像是山风吹过大殿产生的回响。
她俯身叩拜,重重地磕了三下。
“菩萨保佑,保佑羽儿大难不死。我愿以自己的寿命换他后半生无病无灾。哪怕我天亮就死也不怕,只要保佑他能顺利醒过来,我就知足了。我给您磕头了。”
许完,又是三拜。
“羽儿他从小善良,乐于助人,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有因果报应,也不该是他受罚。要罚就罚我吧,我前半辈子糊涂,业障太多。报应到我身上,千万别报应到我的羽儿身上,他是无辜的。菩萨,您睁开眼好好看看,救救他,好吗?我求求您了。”
夏芹喃喃低语,声音里带了哭腔。暗夜里听来,不觉让人心头微颤。
寒溪站在殿外,默默地擦了擦眼角。
夏芹心无旁骛,一心祈祷,嘴里喃喃说着话,每求一次平安,便俯身磕上三个头。
她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子,在高大巍峨的佛像前,渺小如一粒尘埃。
可是,即便如蝼蚁一般,爱子心切的她,依旧挺起了不屈的身姿。
她用了一天一夜,一路磕长头,从山脚下拜到山顶,又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祈祷了一整夜。
她所求,不过是想让苏羽尽快醒过来,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这是一个无助的母亲,在她的认知当中,能为孩子做的一切了。
在看到她之前,寒溪心里甚至是有气的,她想抱怨夏芹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掉链子,帮倒忙,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让所有人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可是,就在看到她佝偻着脊背,低垂着脑袋,如此卑微,又如此不甘,在佛前跪拜,苦心祈求的时候,寒溪突然觉得鼻头泛酸,眼底潮热。
为母则刚,这是一种让多少女人横着心,咬着牙,明知自己做不到,却依然不甘心不屈服,一路坚持到底的刚强。
不为别的,只为亲手把那个小生命带到这个浑浊的俗世之中,便尽可能地用力护他们周全。
这份心,只有做了母亲之后才能了解。
寒溪偷偷擦了把眼泪,宴辞青上前,抬臂轻轻揽住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