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银子总归是好东西,攥在手里才踏实。
苏绾忽然想起前世的灯会。
那时她总追着世子的身影跑,总觉得那些提着灯盏的合家欢场景与自己无关,每逢佳节,不是被罚在祠堂抄经,就是在绣房里赶制给世子的荷包,从来都是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院子。
后来与世子成婚,刚要入洞房,就来了圣旨,要世子即刻奔赴战场。
她穿着嫁衣送他到城门,他说“等我回来”,却再也没回来。
再后来,世子战死的消息传回府里,她就被灌了一碗黑漆漆的药。
原来她竟没好好过过一个节。
“娘子,可准备妥当?”春桃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回来,“咱们带些碎银,路上好吃些冰糖葫芦、糖画儿。”
苏绾卿看着春桃眼里的期待,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揉一只温顺的小猫:“好,都听你的。”
前世与苏云瑶争执后,她被父亲连夜送走,春桃被柳氏的人活活打死在柴房。
还未见她嫁与世子,可如今不一样了。
“走吧。”
她对春桃笑了笑,那笑容比灯影还要暖,“去瞧瞧这春桃心心念念的灯会。”
她们刚出府门,便见三三两两提着灯盏的人群走过,笑语声混着远处的锣鼓声,这灯会真是热闹极了。
苏绾卿提着灯,与春桃并肩走着。
“娘子你看!”
春桃忽然停住脚步,指尖指向街角的花灯摊。
摊位上悬着盏雪白雪白的兔子灯,竹骨绷得圆润饱满,绢面绘着浅粉色的桃花纹,烛火从内里透出来,把兔子的眼睛映得亮晶晶的。
春桃属兔,平日里最偏爱兔子纹样,此刻望着那盏灯,眼睛里也盛着光,“那盏灯真好看。”
苏绾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恰见灯杆上贴着张米黄纸条,上面写着行清秀小楷:“半边生鳞不生角,半边生角不生鳞,半边离水活不得,半边落水难活命。”
“这谜有趣。”她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春桃正歪着头苦思,就听身旁传来两道清亮的声音,一字不差地叠在一起:“谜底是鱼。”
苏绾卿心头微怔,转头望去。
只见身侧站着位青衫公子,玉冠束发,正是传闻中被白菜叶砸中无辜的谢砚。
“这......”花灯贩子是个精瘦的老汉,见两人衣着不凡,顿时搓着手为难起来,“郎君,娘子,您二位异口同声,这盏兔子灯......要不您二位商量着定?”
谢砚尚未答话,他身后忽然钻出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约莫十岁光景,穿着石榴红的袄裙,手里攥着串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哥!这灯是我先瞧见的!”
谢砚却像是没听见妹妹的嚷嚷,目光落在苏绾卿身上,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让给苏大小姐吧。”
他说话时,晚风掀起他的衣袂,露出腰间系着的玉佩,与苏绾卿腰间的那块竟是同色的羊脂白玉。
“哥!”小姑娘急得跺了跺脚,糖葫芦上的糖渣掉在青石板上,“你怎么总让着别人!”
苏绾卿瞧着这兄妹俩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抬眼看向谢砚,目光掠过摊位后堆着的半人高灯笼:“多谢郎君美意,只是......”
她抬手往摊位深处指了指:“那儿还有盏一模一样的兔子灯呢。”
谢砚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见角落里还放着盏兔子灯,只是被其他花灯挡了大半,不细看难发现。
他转头看向还在噘嘴的妹妹,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你看,不是还有一盏么?”
小姑娘这才转怒为喜,蹦蹦跳跳地跑向那盏灯:“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花灯贩子见状,忙不迭地取下两盏兔子灯,分别递过来:“还是这位娘子眼尖!这就给您包上!”
苏绾卿接过兔子灯,竹柄温润,绢面细腻。
春桃欢喜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谢郎君成人之美。”苏绾卿对着谢砚微微颔首。
谢砚亦颔首回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灯上:“苏大小姐也喜欢兔子?”
“是我身边这丫头喜欢。”苏绾卿笑了笑,转头看了眼正对着兔子灯傻笑的春桃,“难得她高兴。”
说话间,谢砚的妹妹已经提着另一盏兔子灯跑回来,拉着兄长的袖子撒娇:“哥,我们去那边猜灯谜嘛,听说赢了有金箔花!”
谢砚无奈应着,又朝苏绾卿拱了拱手:“失陪。”
“郎君请便。”
苏绾卿的话音刚落,一道轻佻的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
苏绾卿循声望去,只见萧寒穿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双鱼纹弯刀,显然是正巡逻着。
他身边跟着个锦衣公子,正对着她暧昧地笑。
萧寒的目光落在苏绾卿手脸上,又扫过她身旁的谢砚,眉头蹙起。
那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冒犯的愠怒,有被冷落的诧异,竟还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