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襄阳城外,岘山南麓,一处清幽的竹林精舍内。
三位老者正于月下对坐,清茶一壶,棋枰虚设,更重于清谈。清风徐来,竹影婆娑,与襄阳城内外的暗流涌动仿佛是两个世界。此三人,正是荆州士林所共尊的名士领袖:年岁最长、德望最着的庞德公(庞公),清雅超然的水镜先生司马徽,以及虽精于匠艺巧思却同样洞察世事的黄承彦。
庞公轻呷一口茶,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岁月的厚重感:“近日襄阳城内,因曹孟德之至,颇不宁静。刘景升将其置于新野,欲为北藩。北地苍狼虽折翅,其心志恐未甘啊。老夫观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他首先定下了谈论的基调。
水镜先生司马徽淡然一笑,接口道:“庞公所虑极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曹孟德乃世之枭雄,蛰伏乃潜龙勿用,岂会久居人下?只怕这荆襄九郡,未来之主姓刘还是姓曹,尚在未定之天。”他一语点破了曹操的潜在威胁。
此时,一旁看似专注于烹茶的黄承彦却头也不抬地悠悠说道:“然则,纵无此潜狼,北地真龙之势,又岂是荆襄一隅可挡?”他语出惊人,将话题引向了更宏大的格局,“刘隽据七州之地,统合北方,政令军令皆出一体,其势已如江河奔涌,南下之意,昭然若揭。其所短者,不过舟师水战耳。然以其能,假以时日,造楼船,练水军,绝非难事。届时,长江之险,尚能称险乎?”他以匠人的务实,直指问题的核心——绝对的实力差距。
庞公颔首,面露忧色:“承彦所言,切中要害。刘景升垂垂老矣,只求守成,二子非雄主之资,内部又各怀心思。在此巨变之世,欲偏安一隅,实是难矣。北龙势大,潜狼在侧,江东还有猛虎孙策觊觎江夏…荆州富庶,反成众矢之的,如舟行于狂风巨浪,安危系于一线。”
“呵呵,”司马徽轻笑道,“何止一线?庞公怕是乐观了。依我之见,荆州之局,非但不能自主,其命运早已系于北方那位真龙之手。刘隽何时南下,以何种方式南下,决定了荆州的结局。曹孟德之来,不过是这局中添了一变数,或加速,或延缓,却难改大势。”他的观点最为超然,也最为彻底。
黄承彦放下茶壶,看向二位老友,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大势如此,然世事终须人为。刘隽虽强,欲取荆州,亦需名正言顺,减少损耗。曹孟德虽狡,立足未稳,亦需时机。这其间,人的因素,便显得尤为重要了。”他话中有话,似乎另有所指。
庞公若有所思:“承彦是指…我荆襄之才俊?孔明、士元、广元、公威…这些年轻人,他们的去向与抉择,或能影响这局部的胜负?”
“或许吧。”司马徽依旧淡然,“雏凤清声,或可暂遏雷霆。然凤非梧不栖,非主不依。他们将来择木而栖,是向北,是向西(益州),或是…助此间潜狼腾飞,皆在其一念之间。这,或许才是未来荆襄之地,最大的变数。”
言罢,三人沉默片刻,唯有煮茶之水声咕咕作响。
庞公最终轻叹一声:“如此说来,你我只能静观其变了。”
黄承彦笑了笑:“静观其变,亦不失为一种智慧。”
精舍之外,夜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天下的涛声,正隐隐传来,预示着山雨欲来。
一处临水的雅致庭园。
与山中长者清幽超然的氛围不同,这里聚集着一群荆州年轻一代的俊杰才士,气氛更为活跃,充满了锐气与思辨。马良(眉间已有白毛,风姿特秀)、向朗(博学多识)、王粲(虽貌不扬却才思敏捷)、韩嵩(已初具名士风范)、习祯(才华出众)等人正围坐畅谈,酒酣耳热之际,话题自然离不开眼前波谲云诡的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