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的手脚也变得利索起来。
周末,周兰起了个大早,专门煮了十个鸡蛋,用新帕子包好,换上压箱底的衣裳,挺胸抬头地进了城。
她要去看当售货员的闺女。
这事,她已在村里吹了好几天,要让下河村的人都瞧瞧,她闺女到哪儿都是享福的命。
她提着篮子,下巴扬得老高,一脚踏进供销社。
她拉住一个擦柜台的售货员,满脸骄傲。
“同志,我找下你们这儿新来的售货员,叫陈灵儿,那是我闺女!”
那售货员斜了她一眼,哼了声。
“售货员?哦,你说那个刷厕所的啊。”
售货员朝后院努努嘴。
“后院呢,今儿归她刷厕所。”
周兰脸上的笑僵住了。
刷厕所?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提着篮子,脚步虚浮地往后院走。
还没走近,一股恶臭就冲了过来。
然后,她看见了。
在那个又脏又臭的公厕门口,一个穿着灰色工服,头发散乱的姑娘,正拿着长柄刷子费劲地捅茅坑。
那不是她宝贝闺女,还能是谁?
周兰眼前一黑,手里的篮子差点掉了。
她在村里吹过的牛,此刻都成了笑话。
“陈灵儿!”
她尖叫着冲过去。
陈灵儿被喊得吓了一跳,刷子“哐当”掉进坑里,溅起一片污秽。
她一回头,看见她娘,脸色变了。
“你……你在这儿干这个?”
周兰的声音在抖。
她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又羞又怒,扬手一巴掌扇在陈灵儿脸上。
“啪!”
声音清脆响亮。
“我让你来当售货员!你给我在这儿刷马桶!我的脸!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被你这个赔钱货丢尽了!”
陈灵儿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看着眼前这个模样的娘,这些天受的委屈和怨气全炸了。
她也爆发了,扯着嗓子哭嚎:“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你们没本事!要不是你们让我爹去求人,我用得着来这儿受罪吗!你还有脸打我?你们但凡有点用,我至于这样吗!”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敢怪我们!”
“我就是怪你们!都是你们害的!”
母女俩就在后院,当着一群看热闹的职工,哭骂着撕打起来,样子十分难看。
闹剧的收场,是张主任黑着脸把陈灵儿开除了。
理由是手脚不干净,还当众斗殴,影响太坏。
周兰哭着求情,被不耐烦地轰了出来。
自此,母女二人反目。
周兰一路骂着回了村,从此再不提自己有个在城里享福的女儿。
陈灵儿被赶出供销社,身无分文,也没脸回下河村。
她在县城街上乱走,不知能去哪。
天黑了,风一吹,又冷又饿。
她蹲在一个小巷的墙角,抱着膝盖,哭得浑身发抖。
这时,一个热饼子递到她面前。
递饼子的是个中年女人,声音温和。
“闺女,咋一个人在这儿哭?跟家里吵架了?”
陈灵儿接过饼子,想也不想就往嘴里塞,含糊地点了点头。
那女人叹了口气,在她旁边蹲下。
“唉,这世道,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头是不容易。要是能有个来钱快的门路,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女人说着,视线滑到陈灵儿那双脏兮兮的手上,多停留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