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又在背后说闲话。
“我就说,不靠谱。”
“省城的人金贵,能看上咱这土里刨出来的东西?”
“那邮票钱,算是白花了,一点回音都没有。”
就连老支书抽烟都比平时勤了,一个人蹲在地头,一袋接一袋地抽。
只有陈秀英,和往常一样。
她安排生产,教陈念认字,脸上看不出急色。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
就在大家快泄气的时候。
村口传来一阵引擎声,声音很大,比村里的拖拉机动静大多了。
地里的人全直起腰,只见黄土后面,跟了一个黑色的铁家伙。
那车子方头方脑,漆面很亮。
地里干活的全放下工具,伸长了脖子看。
村里的半大孩子,叫喊着跟在车后头跑。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开到打谷场停住。
车门开了。
先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司机。
接着,后座车门也推开。
下来一个女同志,齐耳短发,一身蓝制服,走路时腰板挺直。
她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最后落在被大家围在中间的陈秀英身上。
她快步走过去,说话很客气,目光却在上下打量人。
“请问,您是陈秀英同志吧?”
陈秀英点了下头。
那女干部立刻伸出双手,握住了陈秀英布满老茧的手。
“陈大娘,我叫宋文丽,是顾远洲的同学。”
“您的信,我们局领导看过了,特别重视。”
她扬了扬手里的报告,纸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我们没想到,在这么困难的条件下,你们不光自己想办法,还能用科学方法,把盐碱地改造成高产田。”
“你们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后方所有同志学习!”
她又让人从车上把邮寄的包裹拿下来。
“你们寄来的粉条,食堂师傅尝过了,都说好。这口感,比我们现在从国营厂定的货还好。”
宋文丽的视线落在打谷场的粉条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没急着做决定,而是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陈大娘,你们现在的产量,一个月能有多少?往我们那送,运输怎么解决?能保证长期供货不?”
老支书在一旁听着,手心全是汗,只是看着陈秀英。
陈秀英却很镇定,把问题一一回答,说得很清楚。
宋文丽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
她不再多问,当即定了下来。
“陈大娘,我这次来,就是代表我们铁路局后勤处,想跟你们下河村,签一份长期供货合同。”
“你们能产出多少,我们后勤处全包了!”
这话一落,打谷场上一时没了声音。
过了几秒,才有人“啊”了一声。
老支书手里的烟袋锅子掉在地上,自己都没发觉。
村民们都愣住了。
这事,让人觉得不真实。
宋文丽办事很利索。
合同是提前备好的,当场就签了字,盖了章。
给的价钱也实在。
下河村的粉条,从今往后,就要坐上火车,卖到全省去了。
送走了宋文丽和小轿车,下河村一下子喧闹起来。
村民们把陈秀英,顾远洲和陈念三人围住,一个个脸上又笑又哭,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大娘,您可真是咱们的主心骨!”
“顾老师,你可是咱村的大贵人!”
“还有念念,我们的小技术员,也立了大功!”
陈秀英在喧闹中,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一堆堆码得像小山似的粉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