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巨大无比、模糊不清的面孔轮廓,出现在镜面之上。那面孔仿佛由流动的熔金和凝固的黑暗共同构成,充满了非人的神性,却又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极致冷漠。一双巨大的、没有任何瞳孔、只有纯粹暗金色光芒流转的眼睛,缓缓睁开,如同两轮沉入深渊的冰冷太阳,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下方苦苦支撑的后羿。
一个宏大、威严、仿佛由天地法则本身共振发出的声音,直接在后羿的识海深处轰鸣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碎灵魂的重量:
“大胆孽畜!弑吾亲子,还敢闯吾天宫?!”
这声音并非质问,而是冰冷的宣判!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主宰一切的漠然。
“亲子?!”后羿猛地抬起头,不顾全身骨骼在威压下发出的碎裂般的呻吟,嘶声怒吼,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那被诅咒、被驱使焚烧大地、屠戮万灵的……是你的亲子?!你憎恶他们!你诅咒他们!你让他们永世痛苦!你借我的手杀了他们!现在……又给我种下这鬼东西!昊天!你这老狗!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指着自己胸膛上疯狂蔓延的紫黑与鳞片,状若疯魔。
“呵……”
一声低沉、冰冷、带着无尽嘲讽和某种扭曲快意的笑声,如同无数根冰针,刺入后羿的识海。
水镜中,那张由熔金与黑暗构成的巨大面孔,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非人的、令人骨髓冻结的狞笑。
“做什么?”那宏大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你射落的,是朕的骨血,是朕亲手种下的诅咒之果!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毁灭,皆是朕意!”
“而你……”那暗金色的巨眼,光芒骤然炽烈,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后羿身上,“你这卑贱的人族!你手中的弓,你的箭,你每一次撕裂他们神躯的‘人道光辉’……都在汲取他们陨灭时最本源、最暴戾的诅咒之力!”
“每杀一子,你便离那万恶之源——穷奇凶兽——更近一步!”声音如同雷霆,带着毁灭性的宣判,“他们的诅咒,他们的怨恨,他们被强行剥夺的生命本源……所有的一切,都通过你射出的箭,通过那张弓……反哺于你!侵蚀你的血肉,扭曲你的神魂!”
后羿的赤红竖瞳骤然收缩到极致!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巨弓的右手。那布满黑鳞的手臂上,暗金色的诡异纹路正如同活物般沿着血管向上蔓延!体内的灼热、剧痛、骨骼的异变……一切都有了最残酷的解释!
“朕要你……亲手将自己锻造成一件武器!”天帝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后羿的灵魂,“一件承载着朕亲子所有诅咒与怨恨的、最完美的复仇凶器!当你彻底堕落,化身为穷奇的那一刻……”
水镜中,那张熔金黑暗构成的巨脸,嘴角的狞笑骤然放大,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恶意与扭曲的快慰:
“……便是朕,以你这弑子凶器,彻底碾碎你身后那肮脏、脆弱、如同蝼蚁般的人道光辉之时!那,才是朕……为亲子复仇的……最终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