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们等着。“沈青芜的灵木杖又轻轻敲了敲地面,这次的笃笃声里带着笑意。她看见阿尘终于能让桃木杖在掌心旋转自如,小脸上的骄傲像极了当年的自己;看见负责炼丹的弟子举着新出炉的丹药欢呼,丹炉里飘出的药香与晨雾缠在一起,竟显出淡淡的金色;看见秦越悄悄将《百草秘录》藏进树洞,转身时与她目光相撞,彼此眼里都映着老槐树的影子。
风穿过竹篱笆的缝隙,带来远处通天藤培育圃的动静。那些被阿尘的血激活的幼苗正在疯长,藤蔓上的金色花朵次第绽放,花瓣上的纹路与灵木杖的脉络逐渐重合。沈青芜知道,这是神农宗的生机在复苏,是那些被软骨草吞噬的灵力,正借着新的血脉重归大地。
“还记得刚接管芜园的时候吗?“她忽然开口,灵木杖在地面画出个小小的圆,将几株刚冒头的还魂草圈在里面,“那时这里只有我和太上长老,药圃里的草比药还高。“
秦越笑起来:“你总说要把芜园扩建成神农宗最大的药库,结果第一年就把通天藤种死了大半。“他想起那个雪夜,沈青芜抱着枯死的幼苗在药圃里哭,他蹲在旁边烧柴取暖,两人守着堆火星子说了整夜的话,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后来是阿尘来了。“沈青芜的目光落在弟子身上,阿尘正举着桃木杖给还魂草浇水,小手小心翼翼地避开花瓣,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这孩子刚来的时候总尿床,夜里就抱着我的木杖睡,说闻着药香就不怕黑了。“
她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芜园里的脚步声从孤单的一个,变成了如今的熙熙攘攘。清晨的露水里混着弟子们的笑语,黄昏的炊烟里缠着新酿的药酒气,连老槐树的树洞里,都塞满了孩子们偷偷藏起来的糖块和竹简。
山道上传来隐约的喧哗,是执法堂的人在试探护园阵。沈青芜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心头一紧,她看着阿尘把桃木杖插进泥土,杖尾的鹿皮囊里掉出颗晒干的野果——那是去年秋天,这孩子在后山摘给她的,说吃了能安神。
灵木杖再次轻敲地面,笃笃声沉稳而有力。这一次,药圃里的所有草木都应声而动,通天藤的卷须攀上篱笆,还魂草的花瓣转向山道,连石缝里的青苔都泛起金光。沈青芜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所有留在芜园的牵挂与信念,在借着草木的根茎传递。
“该准备晚课了。“她对秦越说,转身时看见阿尘正踮着脚,把那颗野果塞进她的药囊。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他脖颈处的赤藤印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落了满颈的星子。
弟子们陆陆续续围拢过来,手里捧着各自的功课。有人举着药草问辨认方法,有人捧着丹炉请教火候,阿尘挤在最前面,举着桃木杖说要表演新学会的御器术。沈青芜站在人群中央,灵木杖轻轻立在脚边,杖头的暖玉映出张张年轻的脸庞,每张脸上都带着与她初入宗门时相同的、对未来的憧憬。
风又起了,这次带来的是通天藤花朵的甜香。沈青芜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道,知道那里藏着未散的黑雾,藏着玄天道宗的阴谋,藏着无数需要她去面对的挑战。但此刻她掌心的灵木杖不再冰冷,身边的呼吸声温暖而真切,连空气里都飘着让人心安的药香。
前路确实还长,长到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举着木杖走下去。但沈青芜低头看着脚边立着的灵木杖,看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弟子们,忽然觉得这长路两旁,早已开满了比神农火更温暖的花。
她抬起头,灵木杖在地面轻轻一顿。
笃。
这一声落在芜园的晨光里,清晰而坚定,像一颗种子,落进了等待春天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