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木柚已经帮陆湛收拾好了行囊,沈千灯从自家暗卫中挑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护送他,认真交代他如果路上遇到顾家遗孤,能帮则帮,她还想送送陆湛,结果陆湛端过来一碗汤药,她喝完药就倒下了。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沈千灯像个活死人一样在昏睡中度过。
所谓活死人,就是能听到,却睁不开眼也动不了。
陆湛走之前和她母亲协商好了,她身上的毒得除,可想要除毒就必须活到陆湛把沈征找回来的那天,这种把她变成活死人的药,虽然把她害得很惨,但也吊着她的命。
如果给她喂药的人不是陆湛,如果不是她虽然失去自主意识,但精神还不错,也还能喘气,她恐怕会认为陆湛是故意找刘真来害自己。
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久病床前无孝子,沈千灯刚躺在**那会儿,家里人经常围在自己床头,你一句我一句表达自己的关怀之情,后来日子渐渐久了,除了每天来给她灌药的刘真,也就只有父亲和玉书愿意守在她床前。
无论是母亲娶回家的那些侍君,还是她自己娶回家的那些侍君,即便是来看她,也只是待一会儿。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几乎全在发呆和胡思乱想中度过。
躺在**无所事事的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还做起了莫名的噩梦,不是梦到自己,而是梦到陆湛。
梦里陆湛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他还是陆家一个受人欺辱的,可有可无的人,他被继父设计,在寒山寺失了清白,被温想玷污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家,从此**夫的名声成了他甩不掉的噩梦。
十五六岁的少年独自蜷在脏污的角落里,只要一闭眼,满脑子无可避免的浮现那天的耻辱,令人颤栗的气息,滑腻的触感,极端恶心的低吟,还有旁人若有若无的嘲笑,那种日子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深渊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女帝对世家展开了清肃,那次清肃涉及琉云一半的世家,陆家也在其中。陆家终于倒了,他以为自己获救了,可没想到接下来才是噩梦的开始。
没了家族庇护的男人命如草芥,他成了大皇女的禁脔,那个女人以爱之名把他囚禁在后宅天地,日日笙歌,夜夜承欢。
后来,他终于寻到机会逃了,可前方等着他的是更深的深渊。
那些女人眼中仿佛只有他的身子,他被魏家人找到前,是女人手中辗转相送的玩物,在回到魏家,那些不堪的回忆全都被他一一抹杀,可心中的伤口仍血淋淋的疼,未曾有一刻痊愈。
直到那一天,他为了博取一份公平考上了琉云首位男状元,却被百姓在茶话闲聊中认定他是靠出卖皮相色诱了阅卷官员和女帝,他被这种污言秽语伤得太深,听到这些话已经麻木了。
可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自己还在乎自己的名誉。
当时沈千灯还没当上大理寺的少卿,不过风头也很盛,在茶楼听到有人编排他,当场掀了桌,把那几个造谣的世家女踩在脚下,尽心尽力地维护他。
后来沈千灯离开茶楼,他忍不住跟在她身后,故意露出行踪叫她觉察蛛丝马迹,她以为是偶遇,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陆大人,好巧啊!”
大人,确实改称大人,女帝已经授予他翰林官职,在官职品阶上,他跟她平起平坐。
官场上的客套向来疏离客气,他却不愿虚与蛇委,冷着一张脸开口问她:“为何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