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泰入学的事情完美解决,卢知县便起身告辞。不告辞不行啊,他都憋爆了……
黄兵宪自然也不挽留,便让管家代为送客。
看着卢知县蹒跚离去的背影,黄珂就知道他憋坏了。但官场的规矩如此,在上司家上厕所就是失礼。
他倒是不介意,但卢知县显然很介意……
出来花厅时,那奢云珞已经不见了踪影,苏泰暗暗松了口气,但愿能这么糊弄过去。
“磨蹭什么,快走吧!”卢知县催促他道,不知道本老爷的尿泡都快憋爆了?
“哦哦。”苏泰点点头,赶紧跟着卢知县离开了兵备衙门。
卢知县最后是被长随扶着进的轿子,他的声音都变了调。“痰盂,快点!”
“快快。”长随赶紧从小厮手中接过痰盂。
几乎没有间隔,轿子里便响起了长久的哗哗声……
还有大老爷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待众人簇拥着卢知县的轿子远去,两个罗罗侍女从门房探出头来。
“你跟着他们,看看他们住在哪里。”为首的一个吩咐另一个。
“好。”另一个罗罗侍女应声而去,为首的那个则直入后宅,来到了小姐住的绣楼中。
绣楼二楼,陈设雅致,书香盈室。
整个二层以湘妃竹帘隔开内外,外间为书斋,内间设床榻。
书斋中三面都是书架,唯有向着花园的一面设了琴台。
书架上,层层迭迭摆满了各类书籍,既有大部头的经史子集,也有《昭明文选》《李太白集》《花间集》之类的诗文集;《酉阳杂俎》《博物志》《铁围山丛谈》之类的文人笔记;甚至还有一些梵文和波斯文的书籍,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无一例外,所有的书页间都密密匝匝,塞着当作书签用的薛涛笺、银杏叶,显然都不是摆设。
书斋中央设着一张花梨木大案。文房四宝、书卷字帖之外,案上还有水盂、画笔、各种颜料。白玉兔镇纸压着未完的画作,画的竟是泸州城的全景——
只见那画上的长江与沱江如两条青罗带在城外汇合,江面上船只鳞次栉比,桅杆如林。东城垣的青灰色城砖上,凝光门与会津门的飞檐还挑着正月的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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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台旁设有两张玫瑰椅,中间搁着茶台,茶盏中飘着袅袅热气,旁边碟中盛着新烤的杏仁酥。
两个美丽的少女在此一立一坐。那罗罗少女奢云珞正气呼呼地来回踱步。
另一个端坐椅上的少女,正是黄珂的小女儿黄峨。只见她肤若晨露浸玉,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映月,藏三分灵动、七分清寂。恰似她十二岁时名动蜀中的那句‘金钗笑刺红窗纸,引入梅花一线香’。
单看奢云珞已经很漂亮了,但是在黄峨面前,就显得不出色了。因为黄峨交融了天地灵秀与诗书风华于一身,娴静中透出沁人芬芳,眉宇间尽是书卷清气……
此时这位大名鼎鼎的蜀中才女,已经盯着手中的薛涛笺好一会儿了。准确说,是上头苏录对出来的那副下联——
‘思退阁,忧国士,历喜雨,经怒涛,涌悲澜,叹惊云,破惧念,临冬历夏读春秋。’
她和奢云珞两人一动一静,居然互不打扰……
直到那罗罗侍女上来,小声对奢云珞道:“穆诗,那人走了,我已经让阿花跟上去了。”
“嗯,一定不能让他们再跑了!”奢云珞这才站定了,肯定道:“我不会认错的,一定是他!”
“其实不用跟,我也问出来了。”小侍女道:“他是跟着合江知县来的,八成住在合江公所里。”
“还挺能干呢,阿彩。”奢云珞开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还有……”侍女却又愤愤道:“他很可能是个骗子!”
“住口,我的恩人绝对不会是骗子!”奢云珞登时愠怒道:“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可是……”侍女硬着头皮道:“我跟黄管家打听了,那人姓苏叫苏泰,根本不姓郝。”
“你不会搞错了吧?”奢云珞难以置信道。
“姊姊肯定是被骗了。”黄峨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哪有人叫郝仁的?很明显是‘好人’的谐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