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抽得张铭礼原地转了小半圈,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刚止住的鼻血又哗啦一下涌了出来。
“由不得你!”周春友收回手,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还想告状?行啊,你现在就去公社!”
“老子倒要看看,公社书记是听你这个差点害死十几条人命的知识分子放屁,还是听我们这些拼了命救人的泥腿子说话!”
“老子周春友当连长这么多年,不怕你们这种横的!”
他朝着王大林一挥手。
“大林,还愣着干啥?把这坨臭狗屎,还有他那几个蔫了吧唧的跟班,给我捆了!”
“全都拖回连队,直接塞猪圈旁边那间空屋,明天一早,就给老子挑粪去!”
“得令!”王大林早就等不及了,狞笑一声,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后生就扑了上去。
“放开我,你们这帮土匪泥腿子,放开!”张铭礼拼命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
“江守业,你个王八蛋给我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老子早晚弄死你,让你不得好死,你们红柳沟的有一个算一个…唔…唔唔!”
一块不知从哪个矿工脚上脱下来的、沾满煤灰和汗臭的破布,被王大林眼疾手快地团成一团,狠狠塞进了张铭礼的嘴里。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大林啐了一口:“给老子爬远点吧你!”
另一个后生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冻得梆硬的煤矸石,掂了掂,照着张铭礼撅着的屁股就砸了过去。
“嗷!”
一声闷哼被破布堵在了喉咙里,张铭礼疼得直翻白眼。
几个人连拖带拽,像拖死狗一样,把呜呜乱叫、拼命扭动的张铭礼和他那几个面如死灰、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技术员同伙,粗暴地拖离了矿口,朝着红柳沟的方向走去。
雪地上留下几道狼狈挣扎的痕迹。
矿口死寂了一瞬,只剩下寒风卷着雪沫子的声音。
随即,轰地一下,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叫好声和议论声。
“活该,周连长硬气!”
“江同志牛,连技术都懂!”
“这下清静了,看谁还敢瞎指挥!”
胡福来看着张铭礼被拖走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心里那点因为技术科瘫痪而产生的担忧,也被周春友最后那番话给压了下去。
他转身,紧紧握住周春友的手,又用力拍了拍江守业的胳膊,激动得声音发颤:“周连长,守业同志,大恩不言谢,今天要不是你们…唉!”
“守业同志,你这本事…埋没在村里当兽医太屈才了!”
“这样,我跟上面打报告,搞特聘,特聘你来我们矿上,就当我们矿的技术顾问!”
“工资待遇,绝对比你在村里强十倍!你看咋样?”
他看向江守业,眼神热切得像是看到了宝贝。
周春友一听,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一把将江守业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
“哎哎哎,胡矿长,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挖墙脚挖到我周春友眼皮子底下来了?”
“守业是我们红柳沟的顶梁柱,是咱连队的宝贝疙瘩,打猎、救人、连矿上的道道都门儿清!”
“这样的人才,放你矿上?那不行,绝对不行。我们连队还指着他带领大伙儿过好日子呢!”
胡福来急了:“周连长,话不能这么说,守业同志这本事,在矿上能发挥更大作用啊!”
“能救更多的人,能保障安全生产…”
“在村里一样救!”周春友寸步不让。
“再说了,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不懂的,随时来我们红柳沟请教守业!”
“我们红柳沟的大门,随时为你胡矿长敞开。但人,你得给我留下!”
江守业看着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领导,嘴角难得地微微动了一下。
他往前站了半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胡矿长,好意心领。红柳沟挺好,我在这儿安家了。”
“矿上的事,按我说的法子,稳着点来,问题不大。真遇到棘手的,捎个信儿,我过去看看。”
这话一出,算是给这事定了调。
胡福来看着江守业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知道这事没戏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但也知道强求不得。
“唉…行,守业同志,你是真念着红柳沟的好。”他用力握了握江守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