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干爽的,没有一点潮气。
“好好好!”周春友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用力拍着江守业的肩膀:“守业,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神人,这法子绝了!”
“连长,粮…粮烘干了?”老赵头挤进来,声音发颤。
“干了,干透了!”周春友把手里麦子塞给他:“你摸摸!”
老赵头捧着麦子,手指哆嗦着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老眼瞬间湿润了。
“烘透了!”
“比晒的还干!”
“江哥神了!”
众人也都激动的不行,欢呼声炸开,压过了棚外的雨声。
一张张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的脸上,愁云散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由衷的敬佩。
周春友看着江守业,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欣赏,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守业。”他重重拍着江守业的肩膀:“这烘干棚的法子,不光救了咱红柳沟的粮,我看,能救整个公社的粮!”
“我得赶紧去趟公社,把这法子报上去,让其他连队也学着弄!”
“这饥荒年景,你这法子,功德无量啊!”
他越说越激动:“等这事儿了了,公社那边,非得给你开个表彰大会不可!”
“让大伙儿都看看,咱们红柳沟的江守业,是啥样的人物!”
江守业笑了笑,没多话。
他看着棚里热气腾腾的粮堆,听着外面渐渐沥沥的雨声。
雨还没停,但红柳沟的天,已经晴了。
与此同时,几百里外。
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泥泞的轨道上摇晃着,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劣质烟味和脚臭味。
江实根缩在硬座角落,灰扑扑的棉袄裹得紧紧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像是几天没睡好。
旁边坐着他婆娘刘小云,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眼神里全是焦躁和怨毒,两只手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包袱皮。
“两天了,这破车还没到?”刘小云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油渍麻花的袖口上。
“那死崽子倒好,躲到那鸟不拉屎的红柳沟享清福去了,害得大成在孙桂芬那死肥婆手里遭老罪!”
“我托人打听清楚花了多少?五块钱啊,就换来这么个破地方名儿,那么大,上哪儿找去。”
江实根蔫蔫地抬头,嘴唇哆嗦了一下:“红柳沟这地方听着就穷得掉渣,守业他…”
“守业个屁!”刘小云猛地打断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甲几乎掐进包袱皮里。
“他是你儿子吗?我不管,大成才是你亲生的!”
“你忘了大成被那肥婆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回来哭的样子了?”
“那小畜生不回去替大成,大成就得被那肥婆磋磨死,这次绑也得把他绑回去!”
火车又一阵剧烈的摇晃,刘小云身子一歪,撞在江实根身上,更添了几分火气。
自从江守业这兔崽子下乡之后,他们可没少找人打听江守业在的地方。
知青办知道他们家的事儿,死活不肯透露口风。
还是她花了五块钱,才买通了一个刚进去的办事员,给套出来的地名。
他们老两口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这次,非要把江守业这畜生给抓回去不可!
两天两夜的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
火车终于在一个破败的、连站牌都歪斜的小站停下。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丝抽在脸上。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的土路,打听了好几个躲雨的老乡,才摸清了红柳沟的方向。
等他们灰头土脸、裤腿上全是泥浆地摸到红柳沟村口时,天都快擦黑了。
雨雾迷蒙中,红柳沟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敲打屋顶和树叶的沙沙声。
“这鬼地方…”刘小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冻得嘴唇发紫。
就在这时。
“喂喂喂!”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后,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的大喇叭突然响了,声音穿透雨幕,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全体社员注意了,全体社员注意了。听到广播,马上到晒谷场集合!”
“有重要事情宣布,所有知青必须到,乡亲们一家得来一个!”
“再说一遍…”
喇叭声在空旷的雨村里回荡,格外响亮。
江实根和刘小云脚步一顿,互相看了一眼。
“晒谷场?”江实根有点懵。
刘小云浑浊的眼睛却猛地一亮,像饿狼看见了肉:“晒谷场集合?所有人都得去?那小兔崽子肯定也得去!”
“哈哈哈,这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走,咱们也赶紧去,正好堵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他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