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咱们能不能换个话题?”见朱棣被后代的问题牵扯,朱高燨便道:
“这些事情都是未曾发生之事,既然未曾发生,那听了也没有任何意义,父皇就当听了个故事,略过去如何?”
他之所以要朱棣说这些,并不是想引起朱棣对朱瞻基的忌惮,他只是单纯的想和朱棣谈谈心里话。
但朱棣闻之,却摇了摇头道:“不能!爹这次来寻你,不是为了探个什么,只是想听听这些事!”
“既然谈起了此事,那你便要给朕说个清楚,朕不在乎你是未卜先知,也不在乎你这话是真是假,朕只在乎自己的儿孙后事如何!”
“你爹今年已是五十有五,再有多大雄心壮志,也比不上后世子孙要重要!”
“现在朕要传位于你,你不要也没关系,可朱氏的血脉终究要有人传承下去!”
“然则现在你告诉爹,你大哥他活不了多长,你侄儿朱瞻基也活不了多长,朕听了这些话,心里不是滋味啊!”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道:“爹就你们四个儿子,虽说你不是皇后所生,可你体内终究留着朱家的血脉。”
“你是个有本事的,你那三个兄长比起你来都不成器,所以朕现在不担心你,只担心你那三个兄长如何。”
“若是老大这一脉都短命,那万一出现个三长两短,这一支血脉不就给亡了么?”
要说朱棣现在的心态是十分复杂的,他即恨自己孙子朱瞻基心狠手辣,又怕老大这一支断了香火。
终究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能防住儿孙内斗,你能防住人家的命中之劫么?
有道是生死有命,他相信自己家老二的性命能保住,可却担心后代子孙都短命。
而朱高燨听着朱棣之言,内心也有些感慨,或许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永乐大帝,只不过是一个父亲,一个祖父罢了。
虽然皇家亲情淡薄,可老牛尚有舔犊之情,对于自己儿孙的担忧,是存在每一个长辈骨子里的。
想到此处,他便点了点头道:“既然父皇要听,那儿臣不妨说个清楚,老大一脉后代确实多短命。”
“在儿臣记忆中,您的曾孙,名叫朱祁镇,一共活了三十七岁,另一个朱祁钰,活了二十九岁,玄孙朱见深......”
他又将明朝皇帝的大体年岁回忆了一遍,不得不说,朱高炽这一脉的子孙,只要当皇帝,很少能活到四十岁。
除了嘉靖朱厚熜和万历朱翊钧之外,几乎都是英年早逝,完全没有老朱家前两代长寿。
而听着一个个子孙的名字和寿命,朱棣脸上的神色是一变再变,最终化作了沉沉一叹。
他不敢肯定自己儿子说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朱高燨说起来,却是毫无停顿,压根不像是编的。
他相信,纵使这个儿子天纵奇才,也难以在这一瞬间编出如此天衣无缝的故事来。
反过来也就是说,朱高燨说的这些话,可信度很高,他老朱家的后代,大多都是短命。
诚然,他能管很多事情,但对后代的寿命长短这种事情,他是真的无法插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如此沉默了一会儿,他便抬头道:“所以我朱家子孙短命,就是你一直强调分权的原因?”
“是,但也不是!”随着一壶茶水饮罢,朱高燨又热了一壶泡上:“分权不单是为了保证朱家的江山,同样也是为了适应新的社会秩序。”
“想必父皇也能感受到,在新的社会秩序下,皇权会逐渐与这个世界脱节,因而必须限制。”
“这个态势也无法逆转,因为新的社会秩序,需要更多的受过教育的工人,教育权将无法再被垄断。”
“皇权之所以能存在这么久,全然是因为我华夏自有一套伦理纲常,这种观念限制着百姓的反抗精神。”
“随着未来的教育权放开,会有越来越多的思想涌现,就如春秋时期百家争鸣一般,儒家无法一家独大!”
“在这些学术之中,早晚会出现相应的思想引领潮流,最终将一切的旧秩序掀翻,形成一套新秩序。”
“这种秩序必然会以大多既得利益者的权益为主,从而倒逼整个社会的制度变革!”
“换而言之,当那一天到来之时,就是皇权的末日,人家会带着更庞大与先进的力量,来摧毁皇权的基础。”
“所以现在的分权,就是为了减缓这一天的到来,分出的权利越多,皇位越安全,只要引导得当,便能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