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深沉。
杏花村的火光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袅袅的黑烟,与那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
山匪退走。
他们留下了上百具尸体,也带走了属于杏花村的财富与……生命。
村庄一片狼藉,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以及那一具具冰冷的,曾经鲜活的尸体。
哭声,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压抑地响起。有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有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有失去了父母的孤儿……
整个杏花村,都沉浸在一种名为“悲伤”的死寂氛围之中。
阿昊静静地跪在地上,他的怀里抱着父亲“山”那已经彻底冰冷的身体。
他没有哭,没有流一滴泪。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跪着,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变得空洞死寂,仿佛连同父亲的生命一起,被彻底抽走了所有的神采。
娲儿和姜离,一左一右,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
娲儿的眼中噙着泪水,她看着那些死去的村民,她那颗属于“造化圣母”的心,在隐隐作痛。
而姜离则是紧紧地握着拳头,她那双总是充满了活力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
她们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她们知道,任何的言语,在死亡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许久,许久。
阿昊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将父亲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用自己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袖,轻轻地为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污。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捡起了父亲掉落在旁的,那柄冰冷的,沾满了血迹的猎刀。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变得比万载的玄冰还要冰冷,比无尽的深渊还要深邃。
一股前所未有,令人窒息的威严,从他那并不高大的凡人之躯中缓缓地散发出来。
那一刻,娲儿和姜离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们仿佛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她们熟悉的清秀少年阿昊,而是那位高坐于九天之上,一言便可定众生命运的……
至高天帝!
他的灵魂,在极致的痛苦与愤怒之中,与这具凡人之躯发生了第一次真正的深度共鸣!
“娲儿。”
阿昊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嗯……”娲儿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去,救治伤员,安抚妇孺。告诉他们,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好。”
娲儿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长大了的少年,她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服从。
“姜离。”
阿昊又看向姜离。
“在!”姜离如同一个接到了命令的士兵,猛地挺直了腰杆!
“去,清点所有能战斗的男人,收敛我们族人的尸体,清点我们的武器。”
“我要让那些畜生,血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残忍的,足以让圣人都为之心悸的杀意!
“——血偿!”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
他提着那柄普通的猎刀,一步一步走向了村口。
他找到了那个被他派出去的信使,那信使早已被吓破了胆,瘫软在地,浑身都在发抖。
“说。”
阿昊只说了一个字。
“……县……县衙说……说山匪势大,他们……他们无能为力……让我们自求多福……”信使结结巴巴地说道。
“呵。”
阿昊笑了,那笑容冰冷,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他早已料到了这一切。
“你,再去一趟。”
阿昊从怀里掏出那本记录着杏花村惊人财富的“账本”,扔给了信使。
“这一次,不要去县衙。”
“去城里,最大的那几家商行,找他们的东家。”
“告诉他们,我阿昊,愿意将杏花村未来十年,所有‘钢铁’生意的三成利润,分给他们。”
“前提是……”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沉算计。
“——我要,县令李茂,人头落地!”
---
青阳县,夜,深沉如水。
城内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的雅间之内,灯火通明。
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海。
几位在青阳县跺一跺脚,都能让整个商界抖三抖的大人物正襟危坐。
他们是掌控着全县八成以上粮食生意的“王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