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最后一日,天色阴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寒松居门前冷清如常,无人问津的字画摊上积了一层薄雪。
隔壁陈屠户家中却是暖意融融。
王氏正带着小红在堂屋包饺子,小姑娘的手指沾满面粉,笨拙地捏着面皮。
陈三肉在一旁的案板上剁着鲜肉,刀刃与砧板相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老陈,”王氏忽然抬头,“今儿个年关,要不要请许先生和楚姑娘过来一起吃顿团圆饭?也热闹些。”
陈三肉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回道:“方才去问过了,许先生说他还有些事,今日就不来了。”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要紧事?”王氏擀着面皮,头也不抬地问道。
“小两口想过二人世界呗。”
陈三肉剁肉的刀顿了顿,粗声笑道,说完自己却犯起了嘀咕,这些日子瞧着许先生和楚姑娘,哪有半点新婚夫妻的腻歪劲儿?
按理说,这般年轻登对的夫妻,该是蜜里调油才对。许先生相貌堂堂,楚娘子更是美得不似凡人,他陈三肉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可这两人相处,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客气得过分。
“读书人的情分,怕是跟咱们不一样。”陈三肉摇摇头,刀刃重重落在砧板上。
相敬如宾?
文绉绉的词儿。
他和婆娘成亲十几年,至今还会在灶台边偷香,哪像隔壁那对,连个手都不见牵。
陈三肉咂咂嘴,继续埋头剁肉。读书人的情趣,他这个粗人横竖是想不明白的。
院子里,雪越下越大了。
“饺子包多了,许先生不来,不如请隔壁程墨和韩露一起来吃?”王氏一边捏着饺子褶,一边提议道。
“请他们?”
陈三肉手中的菜刀重重剁在案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可不请!”
他皱起眉头,一脸嫌恶。
那程墨搬来虽然不久,却已经惹得他颇有微词。整日闭门不出,偶尔出门也是行色匆匆。更让人心烦的是,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他们院子里传出争吵声,有时深更半夜还能听见摔砸东西的响动。
“那程墨看着人模人样的,整天跟自家娘子吵架,能是什么好东西?”
陈三肉冷哼一声,继续埋头剁肉,大过年的,他可不想给自己找晦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两户人家之间的矮墙渐渐染白。陈三肉不经意间抬头,恰好看见程墨家二楼的窗帘微微晃动,似乎有人正站在窗后窥视。
大雪纷飞,长街上行人寥寥。
许青山踏着积雪,在一家老旧的当铺前驻足。
掌柜的眯着眼,将几块灵玉对着光看了又看,最终推出一小堆银锭。沉甸甸的银子落入粗布钱袋,发出闷响。
裁缝铺里,他仔细挑选了几件厚实的棉衣。虽不惧严寒,但既在凡尘,总要入乡随俗,总不好大冬天还穿着单衣招摇过市。
许青山踩着薄雪走进市集。
这个时辰,原本熙攘的长街只剩三五个佝偻的身影。
卖炭的老汉蜷在墙角,膝盖上覆着块破麻袋。他面前摆着几捆黑炭,自己却冻得嘴唇发青,连炭灰沾白了眉毛都顾不上掸。
卖糖瓜的老妇守着摊子,竹筐里最后几块糖瓜已经发硬。她不时张望着巷口,像是在等哪个迟迟不归的儿孙。
许青山在每个人跟前都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