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弥漫着昨夜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气，混合着草药与汗水的酸腐味道。
厚重的兽皮帘子隔绝了清晨微冷的光线，却隔不断帐外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和担架匆匆抬过的沉重脚步。
雪宁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金属扶手，那张年轻而故作威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难以掩饰的惊惶和苍白。
华丽的袍服下，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他面前那碗热腾腾的肉汤早已凉透，凝结了一层油腻的白霜。
昨夜亲眼目睹的惨烈景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黑暗中猝不及防爆发的灼热光束，士兵们被瞬间洞穿、汽化时的凄厉惨叫；
营地篝火被炸得粉碎、燃烧的木柴带着火星漫天飞溅的景象……
还有那被抬回来的、冻得像冰坨一样的杨沐……
这一切都与他想象中旌旗招展、摧枯拉朽的“亲征”截然不同。
雪宁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压下喉头的翻涌，目光投向坐在下首，正慢条斯理啜饮着热茶的徐墨。
这位玄冥宗的封号斗罗，是他此刻唯一的主心骨。
也是他心中最大的底气来源，尽管这底气此刻也带着惊悸后的余波。
“玄甲斗罗……”
雪宁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明显的犹豫，“昨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望海城贼寇……似乎并非我们预想中那般不堪一击。
他们的手段实在诡异难防。”
他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今日一早，已有不少随军的勋贵子弟私下向我进言……
言道贼势不明，士气受挫，或许我们该暂避锋芒，退后数十里扎营，也好让将士们休整一番。
待探明敌情，再行定夺？”
他这番话说完，帐内气氛更显凝滞。
角落里，正在两名治疗系魂师帮助下竭力压制体内寒毒的杨沐，闻言嘴角扯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一个早上？
那些昨夜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贵族子弟，哪个还有胆子敢凑到这位大皇子跟前？
这分明是雪宁自己打了退堂鼓，无中生友，拉上不存在的“他人”做幌子。
徐墨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
他抬起眼皮，那双狭长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向雪宁，仿佛能穿透对方强装的镇定，看到其内心的惊惧。
雪宁被他看得心头一紧，昨夜那血腥、混乱、刺鼻的味道仿佛又涌了上来。
什么运筹帷幄，什么决胜千里，都是史书上的漂亮话！
真正的战场，是会死人的！
是会流的血染红土地，会疼得人满地打滚，会发出让人恶心想吐的焦糊和腥臭气味的！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徐墨的目光，等待着对方的裁决。
徐墨心中冷笑更甚。
这废物皇子果然不堪大用，一点风吹草动就想缩回去。
但面上，他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殿下，依本座之见，若军中真有人敢如此动摇军心，惑乱视听……”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刀般扫过帐内诸人，那几个垂手侍立、噤若寒蝉的贵族军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当立斩不饶，以儆效尤！”
雪宁浑身一僵，被徐墨话语中透出的森然杀意惊得头皮发麻。
徐墨的语气随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
“贼寇昨夜之威，不过是仗着奇技淫巧，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本座仔细观察过，那些诡异的光束攻击虽多，威力大多仅止于魂王层次。
其使用者本身的魂力波动，实则在魂尊上下浮动，微弱得很！
不过是借用了某种威力强大的魂导器，强行拔高了杀伤力。”
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玄黑色的斗篷无风自动。
一股沉凝厚重的封号斗罗气息自然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帐内的压抑：
“看似我军伤亡不小，然则——”
徐墨的目光落在雪宁脸上，带着强烈的暗示，“殿下细想，我军真正的核心战力，可曾动摇？
本座，玄冥宗玄甲斗罗徐墨，九十三级封号斗罗，昨夜虽经激战，但毫发无伤！
这便是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