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投进中关村科技园附近的稻香园小区。
床头那张贴着的《哪吒之魔童降世》概念海报上，烟熏妆的哪吒夸张大笑着，身上密密麻麻的小针孔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是练习飞镖时的杰作。
闹钟第三次响起时，陈小鱼终于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揉着眼睛抓过手机关掉闹铃。
屏幕上显示着八点三十分，她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掀开被子。
“又要上班了啊……”
她嘟囔着，目光扫过床头的台历。
台历上用荧光笔圈出了今天的日期，旁边写着“转正满一个月”，字迹被画了个可爱的笑脸。
刚进公司时，学校学到的技术几乎完全跟不上实际工作节奏，这让她每天都紧张得掉头发。
所幸，经过三个月的拼命努力，她终于跟上了，成功留在了灵犀公司。
转正后，她的初始工资达到了8000块，虽然依然在公司垫底，但相比一些被优化的同学，无疑要超出一大截。
而且灵犀公司的福利待遇在整个行业都是一等一的，不论是五险一金，餐补交通补助租房补助都是业内最高，几乎覆盖了她一半的生活开销，这还是房租占大头的情况下。
虽然灵犀公司也有加班制度，但工作日加班执行1.5倍薪资，至于双休日的两倍薪资以及节假日的三倍工资......加入公司三个多月以来，她还没有碰到这种好事。
在床上躺尸到八点五十，陈小鱼终于挣扎着起身。
灵犀公司目前实行的是早上九点半，下午五点半下班的制度。
公司属于创意公司，对上班时间要求没那么高，在听取了很多同事对燕京早班地铁的抱怨之后，王昊才特地改了这个制度。
刷牙时，陈小鱼对着镜子里顶着鸡窝头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牙膏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上。
“得快点了，不然又要踩着点进公司。”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加快了动作。
花了二十分钟洗漱化妆，陈小鱼乘电梯下楼。
小区里晨练的大妈们正在跳广场舞，但音乐声不大。
她开锁骑上自行车，沿着港沟街慢慢骑行。
初秋的港沟街弥漫着早上的烟火气，路边的槐树沙沙作响。
陈小鱼不紧不慢地骑着车，到公司楼下已经是九点二十。
在流动摊贩那里排队买了一份煎饼果子后。
陈小鱼走进天创科技大厦，跟着人流走进电梯，电梯里已有几位认识的同事，双方互相打着招呼。
踩着九点半的上班点，她打卡完后，晃晃悠悠地在自己工位坐下，按下电脑开关，一边啃着热腾腾的煎饼果子，一边刷着手机。
电脑开机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考勤系统：
1.本月考勤18天。
2.本月已加班38小时(上限40小时）。
公司食堂今日午餐：虫草花龙骨汤盅、酸辣猪脚、萝卜烧牛排......
食堂也是灵犀公司最近新加的福利，新租了楼下的位置改造而成的。
她喝了口豆浆，看着食堂午餐的菜单，酸辣猪脚的图片让她味蕾一动，手中的煎饼果子顿时香的不行。
唯一让她苦恼的就是加班时间不多了。
灵犀公司福利一等一，但却不会养闲人，若是工作跟不上节奏，那必然是被优化的结局。
当初和她一起进入公司的同学，也有差不多两成没有留下。
啃完早餐，她登录工作微信。
那个名为“加班到死不离职“的大群里，消息已经刷新了上百条。
她划到最了？
特效组老王：“天劫咒的粒子云渲染再一次遭遇天道毁灭，大半夜和我开黑的运维组同事给我那一顿骂！@特效组所有人明天十点紧急会议！“
概念组老钟：“哪吒魔化形态第9版本谁改的？明天给老子面壁去！这一头银毛...怎么那么像《老炮儿》里的李嘉恒？“
概念组小吴：钟哥，你不觉得很帅吗？
动画组徐浪：@概念组小吴，傻小子，钟哥在救你，谁不知道，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加麻大炮王！
概念组小吴：卧槽，感谢感谢！！！
制作小林：杨总监说今天必须看到‘山河社稷图’的初版，否则就要扣季度奖金了。
HR小林：“提醒：本月，某些同事加班时长已用尽85%，请合理安排工作进度~“
特效组小祁：人在襄阳《妖猫传》剧组，刚刚订回燕京的机机票！
特效组老王：滚，我说的是燕京的同事！
八卦组小燕：@特效组小祁，话说张雨琪那个大胸女和老板的八卦是真的吗？
特效组小喵喵：老板那样的渣男做派，这种事八九不离十！
前台小李：喵喵牛皮，你可真敢说！
。
至此，话题彻底走偏。
这是一个没有公司管理层的聊天群，最开始是为了交流技术，但进程没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八卦群。
毕竟人类的天性，就是吃瓜！
陈小鱼满眼都是后悔，吃瓜晚了呀！！！
她赶紧私信特效组的小喵喵：“你说的八卦真的假的？有图有真相？“
很快，一张模糊的偷拍照发了过来。
照片里，王昊穿着黑色Polo衫坐在酒吧角落，对面的张雨琪穿着低胸装，笑容暧昧。
陈小鱼激动地跺脚，立刻回复一个大拇指！
然后鬼鬼祟祟的朝四周瞄了一眼，打字叮嘱对方：你低调点，你可是我拉进去的，你秘书的身份要是暴露了，我就完了<惊恐>！
特效组小喵喵给她回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包。
陈小鱼刚要回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慌忙关掉聊天窗口，装作认真看项目文档的样子。
“早啊，小鱼。“
同事张姐滑动人体工学椅来到她身边，推了推眼镜，“今天总监要过哪吒的武打动作，你可得抓紧。“
陈小鱼转头，注意到张姐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问道：“你昨天干嘛了？“
张姐愣了一下：“你昨晚没在群里？“
陈小鱼有些明白了，苦笑着说道，“昨天晚上看总监出的教学视频......”
张姐一时间沉默了，虽然她被喊姐，但年龄也就27岁，正是牛马精力最充沛的年龄。
听到陈小鱼这么努力，让她好是自行惭秽。
陈小鱼的脸微微发烫，昨晚她确实打开了教学视频，但不到半小时就切换到了电视剧界面。
她眼神闪烁，“其实我就看了一小会......”
“我懂。”
张姐直接打断她的话，显然是不相信的。
陈小鱼没了办法，干脆也不解释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总监给的教学视频非常枯燥，还有点高深，等对方看了就知道了。
陈小鱼打开文件夹，昨天辛辛苦调整的踢腿动作在屏幕上回放。
她调出武术指导拍摄的参考视频，看着武打演员行云流水的招式，再对比自己做的动画——哪吒的动作像被放慢三倍的木偶，完全没了那股混不吝的狠劲。
“哎，又要被当众处刑了。“
陈小鱼叹了口气。
如果说灵犀公司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在这里出糗的概率特别高，尤其是对她这样的新人来说。
等张姐走后，陈小鱼先是打开公司的内部的AI动画软件，点开日志看了一遍。
然后一遍遍过AI生成的动画视频。
可惜，看完了五遍，也没有找到她要的灵感，只能无奈放弃。
AI动画软件虽然对内部员工开放，但因为算力和成本的原因，并不是无限制的。
像陈小鱼这种初级电脑动画师，每天的限制就是五次。
无奈的陈小鱼只好继续开动脑筋，磨。
可惜直到上午十一点半的例会开始，她也没有磨出来。
陈小鱼抱着小本本，跟着同事们走进会议室。
例会上，戴宁总监把她的动画片段投在大屏幕上。
会议室里二十多双眼睛盯着哪吒滑稽的挥枪动作。
“力量感呢？“
戴宁用激光笔戳着屏幕，“这哪是魔丸转世，分明是幼稚儿童在玩一二三木头人！“
戴宁毒舌评价，完全将当初王昊对待他的那一幕给传承了下来，她唯一弱一点的，就是骚话储备不够！
陈小鱼攥着笔的手心全是汗，半是羞愧半是尴尬地低下头。
不过三个月的工作经历已经让她脸皮变厚了——当一分钟后戴宁开始毒舌其他同事时，她立刻眼睛发亮，刚才的羞愧一扫而空。
毕竟，吃瓜能治愈所有伤痛！
例会结束后，陈小鱼拉住资深动画师老周——她的入门师傅，布灵布灵地眨着眼睛。
老周心领神会，递过饭卡：“去给我打饭，多弄几块牛排，加点蔬菜水果就行。“
陈小鱼乐呵呵地接过饭卡，在食堂排了长队，端着两大盘食物，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
老周看着对方那三大碗的酸辣猪脚，有点头皮发，就算喜欢也没必要这样吧。
他很怀疑自家的徒弟笨笨的，是不是因为吃多了猪脑的缘故。
“少吃点，你看你都胖了多少了。”
老周委婉的说道。
陈小鱼坐下，也不用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直接拿手就啃上了猪脚。
一边元气满满说道，“师傅放心，公司的健身卡，每周健身时间我都排的满满的，压根胖不了。”
老周切着牛排，突然说道：“这就是哪吒。“
“嗯？”
专心干饭的陈小鱼听到了华点，抬起头看向老周，嘴边的酱汁让她懵逼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好好想想你刚才吃猪脚的感受，这就是哪吒。“
老周慢条斯理地说，“把你桌上那个小浣熊玩偶换成哪吒手办吧。只有足够喜欢这个角色，做出来的动画才有灵魂。“
陈小鱼傻傻地挠头：“师傅你以前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