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渊缓缓睁眼,长身而起,向丁夫人拱手一礼:
“夫人以‘三才’破局,确有见地。然此阵浩大,若仅破三才,恐有疏漏。”
丁书雪微微颔首,柔声道:“小友但说无妨,阵法之道,本就该集思广益。”
见丁夫人如此大度,墨文渊这才正色道:“晚辈不才,早年曾研习五行生克之理。”
他转身凌空点向阵图,一道灵光自指尖迸射,在虚空中勾勒出九处方位。
“《阵经》有云: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此乃邪阵,不当以天罡为计。天地分阴阳,晚辈以为,这明面上的三十六阵枢,当另有三十六处暗藏阴枢相呼应。”
袁天纵听闻这黄口小儿竟要点破此阵玄机,顿时双目圆睁,急声喝道:
“小辈安敢多言,说的是懂什么五行之道,与这阴阳有何干系?还不速速退下!”
对面的花三娘哈哈大笑,调侃袁天纵道:“世人皆道袁大师精通阴阳之理,莫非...是被这小友说中了心事?”
袁天纵面红耳赤,袖中手指微颤:“荒谬!眼下情势危急,老夫只是不愿让这黄口小儿贻误时机。”
此时的卜怀勋目光微闪,暗自思忖:袁天纵虽贵为元国阵法宗师,此刻却仍端着架子,分明是要待价而沽。
他视线一转,落在末席的墨文渊身上。
这少年看似平平无奇,却能得钟夫人青眼,连齐家主母也以礼相待,必有过人之处。
若此时递个台阶,岂非两全其美?
思及此处,他整了整衣冠,适时温言道:
“袁大师所言极是,五行之道与阴阳玄机的确不可混为一谈。不过,这位小友似未尽言,何不让他说完?”
墨文渊对卜怀勋的圆场报以淡然一笑,却并未退缩。
他转向袁天纵,不卑不亢道:“袁大师既精研阴阳之道,当知五行源于阴阳,阴阳化生五行。晚辈所言,并非无的放矢。”
他再次抬手,指尖灵光更盛,在原先的阵图上叠加了一层更为复杂的脉络。
“诸位请看,明面上的三十六天煞位属阳,但阴阳相生相克,必有三十六地煞位属阴与之对应。这些阴枢并非实体阵基,而是借地脉阴气自然形成,隐匿于山川河流之间。”
他迅速点出九处关键节点:“此九处为‘阴眼’,是地煞阴气汇聚之所。若能先破阴眼,则地煞位不攻自破,明阵失去暗阵支撑,威力必减七成。届时再破三才枢纽,易如反掌。”
袁天纵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能一语道破他苦研数十年的心得。
更可怕的是,墨文渊所指出的九处阴眼,与他推算的竟有七处吻合,剩下两处细思之下,似乎更加精妙。
丁书雪眸中闪过异彩,轻声赞叹:“以阴制阳,以暗破明,小友此法另辟蹊径,着实高明。但五日内要寻出并破坏全部三十六处阴眼,时间是否仓促?”
墨文渊从容应答:“夫人所虑极是。但晚辈观察此阵图已久,发现三十六阴眼并非同等重要。其中有九处为主阴眼,只要破此九处,余者自会衰败。而九处中又有三处最为关键,乃是阴中之阴,破之可断一半地煞之气。”
袁天纵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
“荒谬!简直荒谬!你怎知哪九处是主阴眼?又怎辨其中三处最为关键?这等信口开河,若是误判,岂不贻误大事?”
墨文渊从容抱拳,后退半步:“晚辈见识浅薄,着实看不出这三处,不过丁夫人想必已有明断。”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主位的丁书雪。
丁夫人眸光微动,已猜到了墨文渊的心思。
此子分明已将破阵关窍尽数道出,却故意将这份功劳让与她。
想到此处,忽又想起齐丫头为逃婚约就是与此人私奔,莫非这破阵之功就是提亲的彩礼?
她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暗忖道:这小子,倒是个会做人的。
她长身而起,轻声道:“此阵阴阳相生,若只盯着三处要害恐有疏漏,不如循九序脉络依次破解更为稳妥。”
说罢双眸又环视众人:“不知诸位还有何高见?”
堂下顿时响起窸窣低语,数道探究的目光在墨文渊身上来回打量。
众人暗自诧异,这不知来历的年轻人不仅深谙阵法玄机,连说话行事也精通人情世故,实在出人意料。
卜怀勋轻咳一声,正色道:“诸位若无异议,不妨再议一议这破阵主事之人。”
花三娘凤眸微挑,似笑非笑地看向卜怀勋:“卜道友这和稀泥的本事不小,依我看,不如就由您来担此重任如何?”
卜怀勋连连摆手,面露难色:“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不过是忧心延误战机,这才多嘴几句。”
话音未落,数名阵师已纷纷起身拱手:“卜大师德高望重,还望莫再推辞!”
一时间厅内竟上演了一出三辞三让的戏码。
墨文渊暗自摇头,元国危在旦夕,这些人却还在争权夺势,当真可笑。
上首两位主母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也只是默然颔首,似是默许了这番安排。
然而端坐在上首的袁天纵却垂头不语,脸色阴沉。
他心中冷笑:小辈安敢坏我好事,想要破阵?老夫便给你们添把烈火!
到那时,才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阵法大家。
在破阵大会最后,卜怀勋又与钟夫人做了破阵人员商议,场中阵师恰好九人,便自各主攻一处阵枢。
钟夫人知晓墨文渊已至筑基期,这般修为在众阵师中实属翘楚,更何况高阶修士本就相形见绌,便让他独自前往一处。
...........
墨文渊拿上新绘制的阵图便返回临时府邸,唤上牛泰与凤仙子便御使飞舟朝鹿野州方向飞去。
此阵虽尚未发动,但这阵枢可没那么好破,也许有玄阴教弟子驻守,也许连阵枢位置都难以寻得。
当他即将越过银川山脉西侧时,忽见碧螺山方向腾起一道赤焰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他心头骤然一跳,那方向,不正是江安一行人暂居的洞府所在?
墨文渊当即调转方向,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去。
待至山前,只见满目焦土,昔日苍翠山林尽成灰烬,连谷中迷阵也被夷为平地,只余焦灼之气弥漫四野。
立在牛泰肩头的凤仙子扫视山下惨状,尖声讥讽:“这是哪家的蠢娃娃在此地界?连‘烧山毁林,天诛地灭’的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