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怎能甘心?!
抬眼北望,北平城巍峨的轮廓已隐约可见,那笼罩城池的肃杀之气仿佛穿透旷野,直刺而来。
明明距最终胜利只剩一步之遥,如今却要功亏一篑。
“传令北平!”良久,李景隆咬碎牙般作出决断,“命盛庸即刻撤兵,率部驻守雄县以北,严防燕逆越雷池半步!”
“再传真定!令耿炳文暂代主帅之职,全力搜捕朱棣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已是他能为北境做的最后安排,此去京都,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他也毫无头绪。
事已至此,围攻北平的计划只能暂且搁置,撤兵回京已成定局。
平安沉声应下,立刻转身安排传令。
“请吧,大将军。”陆承渊侧身让开道路,抬手作请,姿态恭敬,眼神却始终带着审视。
李景隆面色铁青,冷冷扫过陆承渊,翻身上马。
他的身后,最初带出来的五百精锐与锦衣卫也紧随其后,调转马头,向着京都方向缓缓行去。
人群后方,一直沉默随行的刑部尚书暴昭望着李景隆的背影,眉头紧蹙,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与愧疚。
...
十日后。
回京的官道上,旌旗连绵,却掩不住队伍中的沉郁之气。
李景隆指尖轻抚着怀中那枚离京前朱允炆亲自交到他手上的銮金错银虎符,冰冷的目光扫过穿插在队伍中的羽林卫。
那些看似恭顺的面孔之下,不知藏着多少双监视的眼睛。
昨夜,徐辉祖暗中遣人送来的密信仍藏在袖中,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朝中暗流汹涌,黄子澄余党伺机反扑,陛下态度亦有动摇。”
朱允炆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打得他措手不及。
可他心中明白,急召他回京复命并下令停战,绝非只因黄子澄余党作祟,而是朱允炆对他的忌惮,已到了空前巨大的地步。
或许,还与他前往大宁之事脱不了干系。
遥望京都方向翻涌的乌云,李景隆猛地攥紧虎符,指节都开始泛白。
北境失地虽已尽数收复,可这场内乱,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朝堂暗潮,远比沙场硝烟更致命。
朱棣未死,而朱允炆的态度...
种种迹象都在昭示,似乎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步步紧逼。
队伍已行至良乡境内,距京都不足两日路程,前路究竟是刀光剑影,还是虚与委蛇,他无从预估。
事到如今,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先摸清朱允炆的真实心意再说。
正思忖间,前方道路突然出现另一队羽林卫,列阵挡在了路中央。
为首的千夫长身披铠甲,快步上前,对着陆承渊与李景隆躬身行礼。
“何事拦路?”陆承渊凝神看去,沉声喝问。
“回禀大统领,”来人抬头时飞快瞟了一眼马背上的李景隆,高声道,“陛下有旨,着曹国公暂驻良乡,择日再行召见——无旨不得入京。”
话音未落,萧云寒、平安与福生已是脸色骤变,眼底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陛下到底...”平安刚要开口质问,却被李景隆厉声打断:“平安!”
他清楚,铁铉、平安、盛庸三人在平燕之战中战功赫赫,日后定可前程似锦,他不能让他们因自己而惹得新帝猜忌,落得不被重用的下场。
平安嘴唇翕动,终究将到嘴边的话狠狠咽了回去。
“既为陛下之意,本帅照做便是。”李景隆冷冷扫过传旨的千夫长,随即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在官道旁不远处的山丘上安营扎寨。
只因圣旨来得突然且急促,此次回京,他身边除了锦衣卫,便只剩这五百精兵。
离京时,他统帅五十万大军,回京时,却只剩五百人。这般天差地别,连李景隆自己都不禁唏嘘。
傍晚时分,刑部尚书暴昭突然出现在李景隆的营帐外,掀帘而入时,直接对着李景隆深深一拜,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作为平燕布政司司使,既然已经停战,暴昭自然也在被召回京之列,一路随行至此。
李景隆看在眼里,心中愈发笃定——暴昭此次北行,看似是坐镇督战,实则不过是朱允炆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暴尚书何必行此大礼?”李景隆抬眼看向他,语气意味深长。
其实,暴昭的来意,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