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留下!”
赵氏原本缩着脑袋打算逃离这是非之地,可是就在于李景隆擦肩而过之时,突然听到李景隆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由得浑身一震,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后颈的碎发都跟着竖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脚步太急,冷不防撞在了她背上,换作平日,她早扬起手赏耳光了,可此刻她只觉腿肚子发软,连瞪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丫鬟“噗通”跪倒在地,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赵氏不耐烦地剜了丫鬟一眼,指尖掐进掌心才稳住身形,低着头跟在李景隆身后挪进凉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李景隆缓步走入凉亭,靴底碾过地上的瓜子壳,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让王氏和赵氏的心跳漏了半拍。
“还有闲心在此说笑,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李景隆的目光扫过石桌上码得齐整的瓜果,青釉盘里的蜜饯还泛着油光。
他薄唇轻启,字句里裹着冰碴子,自顾自坐在石凳上,衣摆扫过凳面带起一阵冷风。
“什么风把二弟吹来了?”王氏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手指绞着帕子往旁边挪了半尺,仿佛离他远点就能少受些寒气,“往日二弟可是从不踏足我们这小院的,今儿个是有什么要事?”
“大嫂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还是当我眼瞎耳聋?”李景隆缓缓抬眼,声音不高,却带着北境风雪淬过的寒意,“我夫人颈上有伤,还在卧床休养,二位是眼盲,还是心瞎?”
王氏脸色一白,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慌忙瞟向书房方向,那点余光根本不敢碰李景隆如刀的视线。
方才在袁楚凝面前的嚣张,此刻全变成了筛糠般的恐惧。
凉亭里的空气像凝固了,连风吹过枫叶的沙沙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二哥是为二嫂的事来的吧?”赵氏赶紧打圆场,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这里头说不定有啥误会呢!我都是听大嫂的安排,绝没有故意为难二嫂的意思。”
“你...”王氏猛地转头瞪向赵氏,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不管是谁带的头,一会儿都得去向楚凝行礼谢罪!”李景隆声音冰冷,目光从二人脸上一一扫过,“别以为我不知道,往日你们就合起伙来没少欺负她!”
“如今都跟着我搬到这晚枫堂了,你们居然依旧死性不改,真当我这个少主是死了么?!”
王氏和赵氏的脸颊瞬间褪尽血色,额头沁出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往日里任人拿捏的少家主,不过数月光景,竟有了这般慑人的气场,连眼神都带着能穿透人心的锐利。
“好大的威风啊!”一道冷嗤突然划破凝滞的空气,李增枝和李芳英一前一后走进院来,前者袍角带风,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听到这声音,王氏和赵氏像是得了救星,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半截,连呼吸都顺了些。
李景隆却像是没听见,眼皮都没抬一下,从茶盘里摸过个空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今日他是为袁楚凝讨公道来的,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退让半分。
“我当是谁敢在我院里撒野,原来是二弟。”李增枝几步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李景隆,下巴微扬带着惯有的倨傲,“看二弟这阵仗,是来兴师问罪的?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
王氏立刻换上副娇怯模样,歪头朝李增枝笑了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那姿态像是在炫耀靠山多硬气。
“正好诸位都在,省得我一个个去寻了。”李景隆嗤笑一声,放下茶杯的动作不轻不重,却像敲在众人的心坎上,“说起尊卑,我乃李家家主,二位哥嫂见了家主,就算不行大礼,总该以礼相待吧?”
“莫不是这些年我性子懒了些,你们就真当‘家主’二字是写在族谱上的摆设?!”
接着他猛地抬头看向李增枝,冰冷的目光里骤然闪过一丝狠厉,一股无形的威压从身上散开,凉亭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好几度。
李增枝听得咬牙切齿,双拳攥得咯吱响,赤红着双眼瞪回去,眼神里翻涌着不甘、愤怒,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忌惮。
身为李家嫡长子,家主之位却落进老二手里,这一直是他心口拔不掉的刺,也正是因为这个,这些年他才总在明里暗里给李景隆使绊子。
李景隆何尝不明白?为了这所谓的“家人”,这些日子他对老大老三的刁难一直忍着,无论他们怎么编排,他都只当耳旁风。
可今日不同,涉及到袁楚凝,就算撕破脸皮,他也绝不会让步!
“你想怎么样?!”李增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不怎么样。”李景隆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王氏和赵氏二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们俩今日到我院里把楚凝气哭了,我要她们当面给楚凝行礼谢罪。”
“答应,这事就翻篇。不答应,你们两家就立刻搬出栖霞山,别再踏进一步!”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李增枝怒视着他,气势虽比刚才弱了些,但敢当众顶嘴,已经让旁边的人惊得倒吸凉气。
“这晚枫堂是陛下亲赐给我的,你说我做不做得主?”李景隆冷哼一声,迈步向前,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到咫尺,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他身上的寒气直逼得李增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福生带着数十名护卫鱼贯而入,青灰色的劲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眨眼间就把凉亭围得水泄不通,手里的长刀半截出鞘,寒光闪闪。
“怎么?这是把北境那套带兵的规矩搬回家里来了?”李增枝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死死瞪着李景隆,语气里满是讥讽,“好大的官威!怪不得如今城里都在传你要谋反,我看你这是真要反了啊!”
这话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李景隆眼底的怒火。他没再多说一个字,抬脚就踹了出去!
“呃!”李增枝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凉亭外的草丛里,疼得蜷起了身子,额头上青筋直跳。
“大郎!”王氏失声尖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裙摆被石子勾住都没察觉,直接一头栽倒在地,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