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朱高炽虽不擅兵戈,却在北平经营多年,民心归附;更遑论燕王妃...”
话到此处,他忽然顿住,眉宇间的凝重更深。
燕王妃徐妙云,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当年嫁入燕王府时,徐家满门荣光。
可如今,妹妹成了逆臣之妻,两个外甥朱高炽、朱高煦更是身处敌营。
先前朱高煦被俘,他避而不见,并非薄情,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血脉与忠义的撕扯。
李景隆早已看透他的心事,抬手按住他的肩,语气平缓却笃定:“徐兄放心,我要铲除的是逆臣朱棣,祸不及妻儿。”
“便是将来北平城破之时,燕王妃也绝不会受半分委屈。”
他虽未见过徐妙云,却知史书中这位燕王妃的风骨——危难时能披甲守城,寻常时可安抚民心,绝非依附丈夫的菟丝花。
这份承诺,既是敬她品性,更是给徐辉祖的定心丸。
如今战局胶着,他需得让这位盟友毫无后顾之忧。
一个女人的生死,于他如今的处境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却能让徐辉祖在关键时刻伸手拉他一把。
徐辉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感激。
他起身躬身行礼,声音都有些发哑:“多谢李兄!只是...我这妹妹性子刚烈,便是燕逆兵败,她也绝不会开城投降。”
“若届时她有冒犯之处,我先替她向李兄赔罪。”
“徐兄言重了。”李景隆扶起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若因夫君兵败便弃城而降,那倒不配姓徐了。”
“燕王妃的名声,我早有耳闻,徐兄只管宽心。”
徐辉祖闻言,这才终于放下了心,点着头长吁了一口气。、
李景隆笑了笑后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已经开始思索兵临北平后的谋划。
徐辉祖这才松了口气,长舒一口气后,便起身告辞,留李景隆独自对着舆图沉思。
要想拿下北平,逼朱棣现身,降服的朱高煦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他方才只应了不伤及徐妙云,却未提朱高炽与朱高煦,这便是他留的后手。
次日天未亮,榆关镇外已响起号角。
五万南军列阵待发,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李景隆跨上白马,银枪斜指北方,一声令下,大军如潮水般向着北平进发。
与此同时,两名暗线快马加鞭分别前往了雄县与永宁,各自带着一封李景隆亲笔书写的密函。
...
三日后,五万南军踏雪而来,旗帜如林,瞬间将北平城团团围住,九座城门被封得严丝合缝,连只飞鸟都难进出。
朱棣先前为重新集结兵力攻打涿州,已将北平守军大多调出,如今城内只剩少量残兵,面对南军铁骑,早已是风雨飘摇。
李景隆身骑白马,手持银枪立于阵前,故意让城头上的燕军看到自己的样子。
城门楼上的燕军见南军阵列严整,为首那员白袍将领正是传闻中“天神下凡”的李景隆,顿时乱了阵脚,箭矢都几乎握不稳。
战神亲临,北平城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少主!”福生催马上前,声音难掩兴奋,“北平城内兵力空虚,我军若全力攻城,不出半日便能拿下!”
“不可。”李景隆抬手阻止,语气斩钉截铁。
他怎会不知北平城防虚弱?可他更记得史书中的记载:当年朱棣起兵南下,徐妙云与朱高炽守北平,曾动员百姓登城御敌,硬是挡住了“李景隆”的十万大军。
“如今城内多是百姓,若是强攻,即便破城,也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不想伤及无辜,妄造杀孽。
他要的是一座完整的北平城,而非断壁残垣的废墟。
“传令下去,”李景隆目光扫过城头,声音透过风雪传得很远,“大军就地扎营,严密监视北平九门,不准放走一人一骑!”
“另外,派人将南军围困北平的消息散播出去,我倒要看看,朱棣能躲到何时!”
福生虽有些不解,却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片刻后,南军将士迅速开始搭建营寨,篝火在风雪中渐次亮起,将北平城围得如铁桶一般。
跟在李景隆身旁的徐辉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否决强攻的李景隆,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既有感激,也有敬佩。
北风卷着雪沫,将“景”字大旗吹得猎猎作响。
这面旗帜,成了北平城内所有人的梦魇,恐慌很快便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而北平被围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北境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