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的临时指挥部里，刚刚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升腾起的热血，被旅部的一纸电报瞬间冷却了下来。
王大壮、王虎等人面面相觑，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褪去，就换上了一副错愕和不解。
“支队长，旅长这是啥意思？”王大壮第一个憋不住，他挠着头，瓮声瓮气地问道，“让咱们等着？等独立团和新一团？那俩团在哪儿呢？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鬼子还能在城里等着咱们去打？”
“是啊支队长，”王虎也跟着说道，他比王大壮想得多一些，“独立团和新一团离咱们这儿，少说也有几百里地，没个三五天根本到不了。三天？足够小鬼子从前线调兵回援了！这战机，稍纵即逝啊！”
“旅长是不是不相信咱们的实力？觉得咱们一个支队拿不下陵川？”刘猴子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指挥部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句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第四军分区，或者说第一支队，从无到有，全是林毅带着他们一手一脚打出来的。
剿土匪，打伏击，一炮干掉鬼子坦克，哪一次不是打的漂亮仗？
现在家底厚了，兵强马壮，正准备干一票大的，上级却突然踩了一脚刹车，还派了两个“外人”过来，这感觉，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看着手下干部们脸上各异的神色，林毅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理解这种情绪。
一支部队有了荣誉感和自信心是好事，但如果变成了骄傲自大，那就是取死之道。
他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走到地图前，目光重新落在了“陵川”那两个字上。
“都觉得旅长的命令，是看不起咱们，是多此一举？”林毅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众人。
没人说话，但那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我问你们，”林毅的语气依旧平淡，“打仗，是为了什么？”
“打鬼子！报仇！”王大壮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打下陵川，是为了什么？”林毅又问。
“为了缴获！为了那满仓库的武器弹药和粮食！”刘猴子抢着答道。
“说得都对。”林毅点了点头，“但你们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打仗，最终的目的，是把鬼子赶出中国！是让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缴获物资，扩充部队，都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服务的手段。”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现在，我再问你们，攻打陵川，我们有几成把握？”
“报告支队长，俺觉得有七成！”王大壮挺着胸膛说。
“不止！有那份情报，还有咱们的炮，最少八成！”王虎补充道。
“好，就算有八成把握。”林毅伸出手指，“那还有两成呢？两成的风险是什么？是鬼子援兵，是城里鬼子困兽犹斗，给我们造成巨大伤亡！是我们虽然打下来了，但部队也打残了，没力气把那些物资运走了！”
“我们现在有一千多号弟兄，这都是咱们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我不能因为一次‘可能’的胜利，就把大家的命都赌上去！我是支队长，我要对你们每一个人负责！”
林毅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火热的头顶上。
指挥部里，安静了下来。大家脸上的不忿，渐渐变成了思索。
“旅长派独立团和新一团来，不是不信任我们。”林毅的语气缓和下来，“恰恰相反，是太重视我们了！重视我们发现的这个天大的机会！他这是在给我们上双保险！是想让我们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他走到王大壮面前，拍了拍他壮实的肩膀：“你王大壮，手底下几百号人，要是这一仗打下来，你一营伤亡过半，你心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