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鸠摩罗那双灼灼的眼眸,叶昀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不大,却瞬间与鸠摩罗之间拉开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叶昀双臂环抱胸前,整个人气息内敛,尽显置身事外的疏离,彻底化为局外看客。
“大师说笑了。”叶昀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贵寺佛门内部的事,清理门户也好,辩法论经也罢,都与我这方外之人没什么干系。在下不过一介俗人,恰好路过,纯属看个热闹。”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客气地表明了立场,又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鸠摩罗眼中那团刚刚燃起的火苗,终是黯了下去。
他本以为,眼前这位气质不凡、敢于当面顶撞了凡的年轻人,会是与自己有相同理念之人,却没料到对方竟如此明哲保身,半点因果都不愿沾染。
就在他心中微叹,准备独自一人料理这满寺武僧之时,约莫三丈开外的人群边缘。
一个清脆嗓音忽地响彻全场,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狡黠。
“哎呀,大和尚,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不知何时,岳灵珊已经从人群里挤到了最前面。
她手里还举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山楂果上裹着晶莹的糖衣,在日光下亮晶晶的。
她一边小口舔着,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场中走来,还不忘对眼前的紧张局势发表自己的“高见”。
一双明亮的杏眼滴溜溜地转着,她先是颇为专业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鸠摩罗。
又用眼角瞥了瞥对面那些面色凶狠的武僧,脸上是一种“我真替你着急”的表情。
她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像是在指点江山,声音清脆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我看这大佛寺的和尚,功夫稀松平常得很,
一个个脚步虚浮,气息紊乱,充其量也就是些二三流的货色。你嘛……”
她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鸠摩罗:“虽然看着宝相庄严,可毕竟年纪大了,气息也不够悠长,武功我看也是平平无奇,一般般啦。”
这话一出口,鸠摩罗还没什么反应,对面大佛寺的一众武僧先气炸了肺。
“黄毛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哪里来的野丫头,牙都没长齐,敢在此地大放厥词!”
岳灵珊却对那些怒骂充耳不闻,她只是用一种“我很懂行”的眼神看着鸠摩罗。
继续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分析道:“我看你一个人对付他们,恐怕有点费劲。
这么多人,车轮战也把你耗死了。万一打不过,岂不是很没面子?
到时候传出去,说西番来的高僧,连华州一个下院都摆不平,多丢人啊。”
她话锋一转,指向了人群中抱臂看戏的叶昀,语气里充满了炫耀。
“要是我哥出手,那就简单多了。他那个人,最怕麻烦。只要他一拔剑,‘唰唰’几下,这里保证就清静了。不过到时候,功劳可就是我哥的了,就没你什么事了。”
她顿了顿,挺起小胸脯,还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发出“砰砰”的声响。
最后,用一种极为仗义、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语气,做出了一个让全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算了算了,看你这么可怜,孤身一人来中原也不容易。
这事儿,本姑娘替我哥接下了!就当是日行一善,替佛祖他老人家清理门户了!”
叶昀站在人群里,听着自家这个小魔女一番豪言壮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阵头疼。
这丫头,从小就喜欢拱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这么多年真是半点都没改!
他正准备出手把这个惹祸精抓回来,却在看到鸠摩罗的表情时,动作微微一顿。
鸠摩罗的脸上,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露出了极感兴趣的神色。
目光在自己和岳灵珊之间来回打量,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他还没从岳灵珊这番神一样的操作中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青影一闪。
“唔!”
岳灵珊那张还想继续发表高论的小嘴,已经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
叶昀的身法快到了极致,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他左手如铁箍般锁住她的纤腰,右手已然捂住她的小嘴,整个动作不见半分烟火气,如鬼魅挪移!
他将还在挣扎的岳灵珊强行拖了回来,颇为无奈的苦笑,对着一脸错愕的鸠摩罗连连抱拳。
“大师勿怪,大师勿怪!家妹年幼,第一次下山行走江湖,不懂规矩,口无遮拦,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鸠摩罗此时心中的震惊,早已盖过了错愕。他甚至没看清叶昀是如何动作的!
前一刻,那青衫少年还站在数丈之外的人群中,气定神闲。
下一刻,便已出现在了少女身后。
整个过程,仿佛缩地成寸,没有半点征兆。
这份对身法和内力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自己这次出山,本就是效仿当年密宗大德圣僧的修行路径,一路东来,挑战中原武林各大高手,以印证自身武学。
原以为这小小的华州城内,除了那个藏污纳垢的了凡和天风商会那个所谓的大掌柜“黧冠先生”黑逵之外,再无值得自己出手的人物。
却不想,竟在这市井之间,遇到了如此一位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其实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一念及此,鸠摩罗心中的那点失望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