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醉仙居的后窗被人从外无声推开。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蹿入,落地悄然。
叶昀将肩上扛着的两个昏迷少女,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仿佛对待两件易碎的瓷器。
两个女孩衣衫破碎,露出的肌肤上布满青紫掐痕,脸上泪痕未干。
即便在昏睡中,眉头依旧紧锁,显然经历了极度的恐惧与折磨。
叶昀凝视着她们,眼中的杀意尚未散尽。
“吱呀”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哥!”
岳灵珊揉着惺忪睡眼,声音里满是抱怨和担忧,她是被叶昀回来的动静惊醒了。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两个衣衫凌乱的陌生少女身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岳灵珊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视线在叶昀和他床上的两个女孩之间来回打转。
那眼神,从担忧到震惊,再到不可思议,最后化作一种古怪的探寻。
小脑袋瓜里,瞬间上演了一出年度情感伦理大戏。
自己的哥哥,深夜出门,一身夜行衣,回来时,床上就多了两个衣衫不整的漂亮姑娘……
这……这不就是话本里写的采花贼行径吗?
“哥……”岳灵珊的语气充满了试探。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还探头往门外瞄了瞄,生怕有官兵追来。
“你……你大半夜出去,就……就带回来两个姑娘?”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好奇又夹杂着几分崇拜的眼神看着叶昀。
“你……你不会真去做采花贼了吧?”
叶昀刚放松下来的神经,被妹妹这石破天惊的一句问得差点当场绷断。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岳灵珊,这丫头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得让人无言以对。
“咚!”
一个清脆的脑瓜崩,精准地弹在岳灵珊光洁的额头上。
“哎哟!”岳灵珊吃痛,捂着额头,不满地嘟囔,“干嘛打我!我说的不对吗?”
“采你个头!”
叶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手将夜行衣脱下,露出里面的常服。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打包卖到平康坊去?”
“你敢!”岳灵珊嘴上不饶人,但看哥哥的神态,也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她凑到床边,当看清那两个女孩身上的累累伤痕时,脸上的戏谑之色顿时收敛,化作同情与愤怒。
“她们……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叶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丢在桌上。
一本厚厚的账本,一份写着“锦衣卫”抬头的名单,以及一封带着嵩山派火漆印的密信。
“自己看。”叶昀的语气很平静。
岳灵珊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狐疑地拿起那封信。
当她看到信封上那两把交叉的长剑和“嵩”字印记时,脸色微变。
她拆开信,一目十行地读了下去。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她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惊闻先生神功大成……令郎惨死华山之手……岳不群德不配位……
取而代之……嵩山将力排众议,迎先生代替华山为五岳剑派之一……”
“啪!”
岳灵珊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一张俏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嵩山派!他们怎么敢!欺人太甚!”
小姑娘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眼中满是信仰崩塌后的背叛感。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是正道的标杆。
她怎么也想不到作为五岳盟主之一的嵩山派,竟在背地里策划着如此恶毒的阴谋!
“这……这信里说的‘先生’,就是天风商会的黑逵?”岳灵珊很快反应过来。
叶昀点了点头,将账本推到她面前:“不止,再看看这个。”
岳灵珊翻开账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
全是天风商会与华州,乃至西安府各级官吏的肮脏交易,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所以啊,傻丫头。”叶昀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声音沉了下来。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非要‘站着把钱挣了’?
还让老岳顶着什么‘商贾君子’的美名,也要让我们华山派有自己的产业了吗?”
叶昀的脑海中闪过前世福威镖局的结局——空有万贯家财,却没有顶尖高手坐镇,最后落得满门尽灭。
他看着眼前的妹妹,一字一顿地说道:“江湖但若空有钱财,没有武力,一样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一个马贼出身的锦衣卫百户,就能勾结官府,在嵩山派的授意下,堂而皇之地谋划吞并我们。”
“若我们还守着华山那一亩三分地,危机来临时拿什么挡?靠嘴皮子跟他们讲仁义道德吗?”
叶昀的话,像一把铁锤,一下下砸在岳灵珊的心上。
她一直以来,都对哥哥和爹爹的“市侩”行为,隐隐有些不解和排斥。
她觉得江湖人就该快意恩仇,潇洒不羁,不该沾染铜臭气。
直到此刻,看着这封信,这本账本,她才真正理解了叶昀和岳不群的深意。
原来,那些她看不上的“俗务”,才是华山派在这波诡云谲的江湖中,赖以生存的根基。
岳灵珊眼圈泛红,她捏紧了拳头看着叶昀,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决绝。
“哥,我懂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岳灵珊,愿与华山共存亡!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华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