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林浩的声音低沉而真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感激。
但他顿了顿,如实补充道:“魂力运转顺畅,但……很沉重。那股兽性,只是被压下去了,我能感觉到它还在。谢谢你,月华姐……这份恩情,林浩铭记于心!”他深知这份暂时的平静有多么来之不易。
他站起身,郑重地向唐月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唐月华看着他恭敬的姿态,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担忧的轻叹:“不必说谢。记住这份清明来之不易,代价……同样沉重。”
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浩,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能洗去附着在魂力中的污秽杂念,暂时安抚梳理那狂暴的能量。但你强行纳入体内的‘兽性’,已与你魂力本源纠缠,如同附骨之疽,非我所能剥离。它们只是暂时蛰伏!”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这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力气:“力量虽好,但若迷失本心,终将万劫不复。切记,清心守正,勿要再引动那深藏的兽性,更勿要再行此饮鸩止渴之事!否则,枷锁崩断之日,便是你彻底沉沦之时,届时……无人能再救你。你好自为之!”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林浩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心底。
这不仅是指引,更是严厉的警告。
道出了他体内隐患的本质和不可逆的危险性。
说完,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重新坐回黄金竖琴前。
指尖落在琴弦上,却虚弱得连一丝微小的颤动都无法引起,只是虚搭着。
那挺直的背影,此刻透出的是一种近乎油尽灯枯的深深疲惫,与室内残留的圣洁月华气息形成惨烈的对比,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净化风暴的惨烈代价。
林浩起身,目光未曾离开唐月华的背影。
这两年里,他曾数次踏入月轩。
带着或暴躁、或迷茫、或仅存一丝清明的灵魂,渴望见到这轮能抚慰他的明月。
然而,得到的总是侍女疏离的转达:“轩主静修,不便见客。”
那扇紧闭的门后,是她刻意的回避。
这根刺,一直扎在他心上。
此刻,看着她虚弱到近乎摇摇欲坠的背影,那根刺猛地拔出。
酸楚与冲动汹涌而至,怜惜与渴望瞬间淹没了理智。
林浩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两步,双手带着近乎虔诚的轻柔,按在了她的肩上。
“……”
唐月华浑身剧震!
惊愕、慌乱,甚至一丝被冒犯的怒意直冲头顶。
身为月轩轩主,何曾有人如此僭越?
但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小心的力道,穿透了疲惫的躯壳,狠狠撞开了记忆的闸门——他一次次被拒之门外时落寞的背影,听闻他失控加剧时揪心的忧虑……这些被她用理智和礼仪深埋的情绪碎片,此刻轰然翻涌。
斥责的话语堵在喉间。
她没有动,身体僵直如冰,连呼吸都停滞了。
良久,她才仿佛找回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透着决绝的清醒:“林浩,放手。你逾矩了。”
林浩的手像被烙铁烫到,猛地缩回。
眼中刚燃起的微光瞬间熄灭,被浓重的失落与自责吞噬。
他后退一步,低下头,声音沙哑干涩:“……对不起,月华姐。是我……唐突了。我只是……”
他喉头滚动,那些混杂着感激、依赖与更深沉情愫的话语在舌尖翻腾。
最终凝聚成一句低哑却清晰的心声:“……只是不想再被挡在门外了。这两年,每一次清醒,我都想告诉你,你是我黑暗里……的光。”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唐月华心防最脆弱的那道锁。
她缓缓转过身。
脸色苍白依旧,那双疲惫的眼眸却异常明亮,翻涌着挣扎、深藏的脆弱、被触动的涟漪,还有一丝……悲凉的认命。
声音轻如飘絮,透着疲惫与一丝妥协:“光……也会灼伤人,终会被黑暗吞噬。林浩,你的路……太危险。靠近你,便是靠近风暴。我……承担不起第二次了。”
她微微侧过脸,一滴泪迅速滑落,没入衣襟,再无痕迹。
“但……你的‘光’,我收到了。”
“所以,好好走下去。别再沉沦。别……让我后悔今日救你。”
话音未落,她已决然转回身。
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铮——
一个清冷孤寂的单音骤然响起,如同寒冰凝结的叹息,在寂静的室内久久回荡。
既是送客,更是她瞬间重新筑起、摇摇欲坠却无比坚固的心之藩篱。
林浩站在原地。
那声琴音,那句“不要让我后悔”,还有那滴转瞬即逝的泪,深深烙进他心底。
紧闭两年的心门,今日被他莽撞推开一道缝隙,窥见了深藏的柔软,却也让她瞬间竖起了更警惕的高墙。
恩情在心,情愫暗涌,前路荆棘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