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奥斯卡，又落回宁荣荣那张写满惊惶与恳求的苍白小脸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微微侧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审视着宁荣荣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震惊，有恐惧，有慌乱，有对奥斯卡伤势的担忧……唯独，没有他预想中可能出现的、属于旧日恋人的惊喜与情愫。
一丝难以察觉的、掌控一切的弧度，极其细微地掠过林浩的嘴角。
“人，还活着。”林浩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想和他谈谈？”
宁荣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涌出：“求求你……让我……和他谈谈……”
林浩的目光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深邃得如同寒潭，仿佛能看透她灵魂深处所有的挣扎与脆弱。
最终，他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可以。”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警告，甚至没有再看地上濒死的奥斯卡一眼。
林浩径直迈步，走进了宁荣荣那间还弥漫着少女馨香的房间。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
隔绝了门外的绝望与心碎，也隔绝了门内那个如同深渊般的存在。
房门外，只剩下宁荣荣和瘫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奥斯卡。
宁荣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巨大的恐慌。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奥斯卡身上狰狞的伤口，用尽力气将他沉重的、瘫软的身体搀扶起来，让他倚靠在墙壁上。
“奥斯卡……奥斯卡！你醒醒！看着我！”
宁荣荣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轻轻拍打着奥斯卡冰凉的脸颊，试图唤回他涣散的神智。
奥斯卡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那双曾经如同星辰般闪耀、总是带着温暖笑意和狡黠光芒的桃花眼，此刻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与死寂。
瞳孔涣散，倒映着宁荣荣那张沾满泪痕、写满焦急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荣……荣……”
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为……什么……”
巨大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毒液，从他的眼神中流淌出来，几乎要将宁荣荣淹没。
“不是你想的那样！奥斯卡，你听我说！”
宁荣荣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她用力抓住奥斯卡冰冷的手，仿佛要传递给他一丝力量和真相。
她语速极快，带着巨大的愧疚和急于解释的迫切：“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七宝琉璃宗……没了……爸爸他……也走了……所有人都散了……是林浩……是他帮我……”
宁荣荣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这些年翻天覆地的剧变。
宗门倾覆的血与火，父亲逃离天斗帝国，族人和弟子们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流离失所……以及，在最绝望的深渊里，是那个如同魔神般降临的男人，以铁血手段镇压了所有觊觎七宝琉璃宗残余的势力。
在皇室的庇护下，为那些失散的族人弟子划出了一片喘息之地，让七宝琉璃塔的血脉不至于彻底断绝。
“……他安顿了他们……给了他们庇护……”
奥斯卡涣散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巨大的悲痛与无力感冲击着他残破的心神。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反手死死抓住了宁荣荣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是……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奥斯卡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疯狂：“是他用宗门胁迫你？！是不是？！荣荣！你告诉我！是他强迫你的！！！”
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死死地盯着宁荣荣的眼睛，渴望从她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只要是被逼迫的，只要他的荣荣还是那个被迫屈服的受害者，那他心中的信仰和支撑就还没有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