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地图残片贴身藏在衣襟里,玄珠在袖中微微发烫,每走一步都往西北方偏几分。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耳中,他沿着兽道走了两个时辰,直到月光漫过山脊,玄珠突然剧烈震动——前方山崖下,块半人高的石碑斜插在荒草里,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风化的符文若隐若现。
“是这里。”
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石碑,玄珠便“嗡”地一声飞出来,星辉裹住石碑,那些模糊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像被人用金漆重新描过一遍。
苏渊盯着石面,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妖骨圣殿,星力为钥。擅入者,骨血尽蚀。”
“唯有承载星之力者,方可通行。”
最后几个字刚浮出来,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
苏渊猛地抬头,七道黑影从林间寓出,为首的黑袍使站在十步外,月光照在他脸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半张脸泛着死白。
“你看到了。”
黑袍使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带着刺骨的凉意。
“妖骨圣殿的秘密,星陨台的传承……北域在等你,苏渊。”
他没像之前那些魔修那样动手,反而退后半步,衣摆翻卷如鸦羽。
“别让我等太久。”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一道黑烟,眨眼间消失在林子里。
山风卷着荒草簌簌作响,苏渊伸手抚过石碑上的符文,指尖触到的地方,星辉像活物般钻进石缝。
玄珠在他袖中轻颜,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月光漫过他的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
苏渊望着西北方的夜空,那里有颗极亮的星,正随着玄珠的震动微微发亮。
他摸了摸衣襟里的地图残片,又看了看腕间的暗金星纹——
留下?
继续当他的外门执事,守着宗门的规矩,等着下一次血脉暴动时被当作异宝囚禁?
还是走?
去北域,去星陨台,去弄清楚自己是谁,玄珠从何而来,那道叫他“星之子”的声音,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山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石碑上的符文簌簌作响。
苏渊望着西北方的星子,慢慢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等天一亮,他就该出发了。
而这一次,没有叶轻尘的玉简,没有黑袍使的警告,只有玄珠的震动,和心口那道越来越烫的星纹,在告诉他——
有些答案,只能自己去找。
苏渊是在寅时三刻离开青岚宗的。
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麻外袍,腰间挂着宗门发的青铜腰牌,却没走正门。
后山悬崖有处被藤蔓覆盖的缺口,是他三年前当杂役时发现的——那时他替内门弟子采药,失足滚下山坡,撞断三根肋骨,倒撞开了这处隐蔽的出路。
玄珠在袖中发烫,隔着两层单衣烙得皮肤发红。
他摸了摸贴胸藏着的地图残片,那是昨夜从藏经阁最底层朽木柜里翻出的,染着霉味的羊皮纸边角还沾着暗褐色血渍。
叶轻尘总说他是“半妖血脉的隐患”,可那血渍里翻涌的气息,分明和玄珠共鸣时的震颤如出一辙。
“走了。”
他对着山壁上斑驳的月光低喃一句,指尖在藤蔓上抹了把露水,权当和这待了十年的地方告别。
北境荒漠比他想象中更难熬。
第七日正午,他站在滚烫的沙地上,喉结滚动两下。
水囊里最后一口凉水早被蒸发成了汗,睫毛上结着盐粒,可玄珠的热度始终像团活火,隔着衣袖烧得腕骨发疼。
“星髓感知”在他识海深处浮起淡青色光雾,指引他避开了三处埋在沙下的淬毒钢钉,还有一片看似平坦的沙地——他蹲下身时,看见沙粒正以极缓的速度打着旋儿,那是下方陷坑即将崩塌的征兆。
“到了。”
沙哑的嗓音被风撕成碎片。
苏渊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黑影,玄珠突然剧烈震动,几乎要从袖中挣脱。
那是座被风沙掩埋大半的古塔,只剩半截残垣露出沙面,风化的砖石上刻着的莲花纹早被磨平,只余些模糊的凹痕。
他抹了把脸上的沙粒,手掌按上塔墙。
粗粝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玄珠却在此时“嗡”地轻鸣,星芒从袖口渗出,在砖缝间游走。
原本斑驳的墙面突然泛起青光,那些被风沙侵蚀的纹路竟像活了过来,顺着星芒轨迹重新勾勒出完整的佛塔轮廓——
八面飞檐,每层塔角都挂着青铜风铎,只是此刻全被埋在沙下,只剩最顶层的半截塔尖露在外头。
“果然。”苏渊呼吸一滞。
地图残片上的第一处标记,画的正是八面风铎的古塔。
他扯下腰间的布带蒙住口鼻,变腰钻进塔内。
塔内比外头凉快些,却弥漫着腐木混着沙土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