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在脸上,苏渊呼出的白气刚散,又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他望着眼前起伏的雪丘,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比心跳还清晰——三天前玄珠在识海投射的幻象,此刻正与现实重叠。
那座覆满冰雪的古战场,终于到了。
“大人?”柳如烟的声音裹着寒气,她攥着刀的手在发抖,不是冷,是指节绷得太紧。
这位禁军统领的铠甲缝里还塞着干草,是昨夜在破庙烤干的,此刻又结了层薄冰。
苏渊没回头,玄珠在胸口发烫,烫得他锁骨下的皮肤发红。
他能听见珠子内部星轨转动的嗡鸣,像极了矿场里那些老工匠打磨灵石时的震颤,却更沉、更稳。
“玄珠在引路。”他低喃一句,靴尖踢开半人高的雪堆——断戟的青铜矛头突然刺出,锈迹斑斑的刃口还凝着冰碴。
柳如烟倒抽一口冷气,刀立刻横在胸前。
可苏渊只是蹲下身,指尖拂过积雪下的金属。
更多断戟、残甲从雪层里露出来,像被巨人随手撒落的棋子。
再往前十步,他的动作顿住了一—半埋在雪堆里的石碑顶端,两个刻痕被积雪填得发白,但他一眼就认出来:星裔。
“是它。”他喉咙发紧。
三天前玄珠幻象里那座巨碑,此刻正以这种方式与他重逢。
指尖触到碑身的刹那,冰层突然发出细碎的裂响,碑文上的星纹竟泛起幽蓝微光,像被谁点燃了灯芯。
“星裔……归来...”
低沉的声音撞进识海,苏渊猛地踉跄一步。
他捂住额头,耳中嗡嗡作响,却听见更清晰的回响——不是从外界传来的,是从骨髓里、从血管中漫上来的。
与此同时,他右臂内侧的妖纹突然发烫,淡青色的鳞片状纹路顺着小臂攀爬,在雪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苏渊!”柳如烟扑过来要扶,却在触到他手臂时缩回手。
她看见那些妖纹正与碑上星纹同步明灭,像两簇隔着千年的火焰在呼应。
“你的……”
“半妖血脉。”苏渊咬着牙直起腰,额角渗出冷汗。
他早知道自己的血脉有异——矿场里其他孩子被妖兽抓伤会化脓,他却会在伤口处长出淡青鳞甲;被监工打断肋骨时,疼得昏死过去,醒来却发现断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可此刻,这血脉竟与玄珠、与古碑产生了三重共鸣。
玄珠突然剧烈震动,苏渊心口的玉佩“咔”地裂开道缝。
一道银色光柱从他掌心迸发,直冲天际,将阴云撕开个窟窿。
整片雪原开始震颤,冰层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柳如烟踉跄着抓住他的胳膊:“地……地震?”
不,是更古老的东西在苏醒。
苏渊望着前方雪丘缓缓下沉,露出刻满符文的青石板;望着冰层崩裂处,露出雕着星图的穹顶;望着整座古战场像被掀开的棋盘,显露出下方庞大的建筑轮廓——那是座被冰封千年的遗迹,此刻正抖落身上的雪被,睁开沉睡的眼睛。
“这……是你早就知道的?”柳如烟的声音发颤,她的刀鞘撞在石碑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苏渊摇头,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遗迹入口处浮现的星纹,突然想起矿场老匠头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
“小渊,你生得蹊跷……你娘被妖兽叼走那天,我看见她怀里有颗珠子,玄色的,跟星子似的...”原来不是巧合。
原来从他七岁被卖入矿场那天起,命运就沿着玄珠的轨迹,把他往这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