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山巅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在陈默的脸上。
他亲手为周玄子掘了一座土坟。
没有奢华的棺椁,只有一块简陋的青石板立在坟前。
上面刻着五个字。
周玄子之墓。
白玉猫蹲在坟头,尾巴轻轻扫过石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孙凌岳和霍文等人站在不远处,神色肃穆。
“陈兄,”孙凌岳走上前,声音沙哑,“五岳宗的残局,我会与霍师弟一同收拾。”
“那些被控制的修士,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后,我们会游历东域。”
“五岳宗造下的孽,理应由我们这些幸存的弟子,一步一步去赔罪。”
霍文点了点头,对着陈默抱拳道:“陈兄,若有一日在东域重逢,你我再饮一杯。”
陈默对着二人深深一揖:“保重。”
没有过多的言语,乱世之中,离别本就寻常。
孙凌岳带着众人转身下山,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山巅回荡。
陈默独自站在周玄子的坟前。
直到夕阳沉入西山,夜幕笼罩大地,才缓缓转身,带着白玉猫,朝着云河坊市的方向走去。
回到坊市时,已是深夜。
昔日热闹的街道此刻一片狼藉。
不少摊位被掀翻,木棚烧得只剩焦黑的木架,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
偶尔有几个散修蜷缩在墙角,眼神惶恐。
陈默心中一沉,快步穿过混乱的街巷,直奔万记杂货铺。
铺子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陈默推门而入,只见万鸿涛正坐在柜台后,用布巾擦拭着算盘,胖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憔悴。
“陈小哥!”万鸿涛见他进来,猛地站起身,差点碰翻桌上的油灯,“你可算回来了!”
他拉着陈默走到内屋,压低声音道:“你才走没多久,坊市就彻底乱了!”
“五岳宗那边一乱,黑蛟帮和严家柳家那些有势力的家族就趁机作乱。”
“说是要‘清理门户’,实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万鸿涛叹了口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尤其是黑蛟帮的苏邪,简直是疯了!”
“他带着人冲到那院子,说是要找李老‘讨个说法’。”
陈默的心猛地一揪:“李老怎么样?”
“李老倒是把他们打退了,”万鸿涛的声音带着后怕。
“可他老人家本就有伤在身,为了震住那些人,怕是动用了压箱底的本事,伤势彻底加重了。”
“我昨天去看他,别说炼器了,就连下床都困难......”
陈默不再多问,转身便往小院赶去。
瘸老李的屋子灯光熄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陈默推开门,只见瘸老李躺在角落的木板床上。
他的脸色蜡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李老。”陈默轻声唤道,走到床前。
瘸老李缓缓睁开眼,浑浊的老眼在看到陈默时,才泛起一丝微光:“你回来了。”
“嗯。”陈默在床边坐下,将五岳山巅的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从云清风的阴谋,到古贤的出手......
说到周玄子魂飞魄散时,陈默的声音忍不住发颤。
瘸老李沉默了许久,枯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周老抠这一辈子...也算是辉煌了。”
他笑了笑,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比我这守着破炉子的老东西强多了。”
陈默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心中一痛:“您的伤......”
瘸老李却摆了摆手,忽然从枕下摸出一枚玉简,递到陈默面前。
玉简通体黝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正是他毕生的炼器心得。
“拿着。”瘸老李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世道艰险,你还年轻,路还长。”
“若是哪天实在走不动了,就回这坊市来。”
“炼个丹,打个铁,找个媳妇儿...安稳过日子,也不错。”
陈默没有接,只是看着他:“李老,您这是......”
瘸老李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别问。”
“还记得你给我的承诺吗?”
陈默一愣,随即想起当初瘸老李让他将玄鳞甲炼成真正的玄器。
他重重点头:“记得!”
“那就好。”瘸老李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溅在床板上,触目惊心。
他紧紧抓着陈默的手腕,眼神带着最后的希冀。
“我吊着这口气就是想再看你一眼...现在心愿了了...”
陈默接过那枚玉简,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千斤巨石。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瘸老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老,一路走好。”
瘸老李看着他,脸上露出最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