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馆的铜铃整日叮当作响,门槛被踩得发亮。
陈河给孩童看惊风,只用灶心土煮水。
给老人治风湿,便教他们用桑枝泡酒。
遇上家里困难的,他摆摆手就免了诊金。
日子久了,三里村的人见着他,都要恭敬地喊声“河先生”。
二弟家新买的马车停在晒谷场,却再无人围拢夸赞。
反倒是陈河背着药篓走过时,总有村民往他篓里塞把新摘的青菜,或是悄悄把晒干的草药放在医馆门口。
刘玉芹抱着陈长盛在里屋抓药,指尖划过《晓梦医略注疏》的书页,竟也能对着症状说出个一二三。
有次陈河进山采药,邻村的妇人来治跌打。
她按着医书配了活血化瘀的药膏,三日后那妇人特意送来只老母鸡,连说比赤脚大夫的药管用。
半年后,陈长盛已能扶着门框蹒跚学步,嘴里咿咿呀呀喊着“爹”“娘”。
这日晚祷,陈河领着全家跪在仙树前,将医馆的营生、孩子们的修行进度一一禀报。
话音刚落,石头上便浮出字迹:“可传炼丹术。”
“谢仙树!”
一家人重重叩首,额头抵着青石板的声响里,藏着压抑不住的欢喜。
陈长云连夜找来六块桃木牌,削得长短如一,牌尾都凿了小孔。
他取来两根红绳,在仙树枝桠最粗壮处系成两道横线。
第一排高些,悬着“陈河”“刘玉芹”。
第二排稍低,挂着“陈长云”“陈东林”“陈念”“陈长盛”。
“这便是仙树祠堂之始!”
“当着仙树的面,咱们立誓。”
陈河攥着妻儿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我陈河一家子,承仙树之泽,必世世代代供奉。子子孙孙皆需铭记,若无仙树,便无陈家!”
“我等愿以血肉为壤,以神魂为肥,护仙树长青!”陈长云领头,三兄妹齐声应和,“必让陈家开枝散叶,成为长盛大陆第一修行大族,让仙树之名响彻九天!”
院角的仙树轻轻摇曳,叶片相击如鸣玉。
齐尘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誓言,干枯的根系突然泛起暖意。
“青山宗,一定会响彻长盛大陆!”
一阵风吹过,木牌相撞的脆响,倒比二弟家的马车铃铛更悦耳。
一月之后,陈长云三兄妹已能闭着眼分辨出蒲公英与紫花地丁的灵气差异。
进山那日,陈河背着大竹篓,身后跟着陈东林和陈念。
晨露沾在陈念的布鞋上,她蹦跳着躲开荆棘:“爹,大哥快十七了,您要给找哪家的姑娘?”
“得是本分人家,最好也识些字。”
陈河拨开挡路的藤蔓。
“等你们凝气成功,都要成家。只是念儿不同。”
他回头看了眼小女儿。
“咱陈家的女儿不用嫁,将来招赘婿上门,人丁要旺,宗族才能立起来。”
陈东林摸着腰间的柴刀笑:“那我要找个能陪我进山采药的,力气得比我大!”
“傻小子,”陈河敲了敲他的脑袋,“修行之人,心性最要紧。”
“不过咱们几爷子聊得欢,终究是私下话。要成大宗族。那婚嫁就是宗族大事,回头得去仙树跟前禀明,让仙树做定夺才是正理。”
陈念眨眨眼:“仙树还管婚事呀?”
“仙树护着咱们一家子,哪件大事不该让仙树知晓?”陈河望着深山方向,语气郑重,“咱们走的每一步,都得合着仙树的意,得过了仙树的眼才行。”
越往深山走,草木越显葱郁。
陈东林指尖刚触到株红茎草,那草便微微发亮,他惊喜地喊:“爹!这有灵气!”
陈念也很快发现株叶片带金边的野菜,根系处凝着颗露珠,太阳照过竟泛着七彩光。
一日下来,两人背篓里装满了红茎草、金边菜、月光花——都是炼制一品凝气丹的主材。
陈河特意将有灵气的药材单独装在竹篮里,用湿布盖着,寻常草药则堆在另一个背篓,打算带回医馆当药引。
为了炼丹,一家子又沿着溪流采集晨露,又在入海口的礁石堆里捡了几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矿石。
陈家的日子像灶上慢炖的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暖香。
医馆的铜铃从早响到晚,刘玉芹抓药时,陈长盛就坐在竹车里咿呀学语,抓着药碾子玩得欢。
三兄妹打坐的时辰越来越长,指尖凝出的白气能在油灯下映出淡淡的光晕。
这日陈河给三叔公复诊,见老人家气色红润,便多坐了会儿。
三叔公捻着胡须笑:“长云这孩子,眼看就十七了,模样周正又懂事,该寻门亲事了。”
陈河往理了理药材:“我也是这么想,只是这孩子性子闷,还不知道能够寻到什么样的人家。”
也不知道是三叔公急切,陈河家要为长云寻妻的消息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