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履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欠条,上面还有林耀的画押。
【崇祯三年四月二十三,东津里乡民林耀,因有急事,借医馆沈汝珍足银十两整,限一年内归还。】
沈汝珍接着道:“哪知林耀带着银子回到醉仙楼,丁永奎连带林舒却不见了踪影。等林耀查访到丁永奎所在,林舒已被卖入高家为婢了。”
沈青黛耐着性子等爷爷讲完,立即盯着陈子履问道:“你来评评理。丁永奎那厮到底是不是人贩子。”
陈子履揉着穴位,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因为脑力消耗过度,而是真的头疼。
因为醉仙楼离这里还挺远的,一来一回,外加借钱画押,恐怕要半个时辰。
如今已过去两个多月,林耀又死了,如何证明当日按时赶了回去,而不是误了时辰呢?
若误了时辰,丁永奎将林舒转卖给高家,那就是有理有据。
别说十两卖一个人,荒年时节,哪怕五两卖一个人,也毫不稀奇。
至少从明面上看,高家、丁永奎、户房,三方都没有犯法。
怪只怪林耀打翻了别人的名酒,既赔不起,还爽了约。
陈子履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林舒的相貌如何?”
见对方投来鄙夷的目光,又连忙补充道:“问这个,也是为了查案。”
“自然标致。”
陈子履暗暗骂了一句“畜牲”,正想往下说,却猛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身患疟疾的旅人正倚门而立,脸色阴沉。
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兄台,你何时起来了?”陈子履站起来拱手问道。
那病人理也不理,却向着沈汝珍冷声道:“臭蒿汁对症,再来三剂,我要带走。”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在三人围坐的桌子上。
说来也奇怪,那银子从一丈外抛过来,碰到桌面也不滚动,“啪”的一声,停得稳稳当当。
“好功夫!”三人齐声暗叹。
也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谢三哥,谢三哥,您在里面吗?兄弟们接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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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馆出来,陈子履的心事越发沉重。
他昨天就觉得那谢三哥很可疑——身怀好几锭官银,脚上却穿着廉价的草鞋。
所携带的那把刀,还刻着京城军器局的铭文,一看就是官差之物。
今天看到那几个接人的同伴,配着同样的刀,还都穿着同样的草鞋,陈子履心中跟明镜似的。
还好那谢三哥匆匆离去,没有搭理任何人,也没有主动透露身份。
否则,陈子履还要对他们行大礼。
因为那谢三哥可不是官差,而是连知县也惹不起的煞星。
绣春刀,飞鱼服,天子亲军,灭门煞星——锦衣卫。
就连总督巡抚、藩司臬台看到锦衣卫,都忍不住双脚发抖,更何况区区一个知县呢。
“他们行迹匆匆,应该是路过而已吧!可是……这里已经够偏僻了,他们还能去哪里?又是谁快要倒霉了呢?”
陈子履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将此事暂且放在一边。
反正自己刚刚上任,还没来得及贪赃枉法,无论锦衣卫所为何来,都抓不到自己头上。
办不好平抑粮价,筹款赈灾的差事,麻烦才大了。
按崇祯老儿的个性,等到贵县流民遍地,烽火四起之时,说不定真会派锦衣卫上门拿人。
“从哪里办起呢?嗯,还是先到仁德堂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