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虎兄。”
刘靖之走到门口,向甘宗耀摆了摆手,做了个“暂且退下”的手势。
关上门,扶了扶陈子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愚兄比你虚长几岁,听愚兄一句劝,在官场要谨记‘和光同尘’四个字,方能走得长远啊。”
说着,携手高运良重新落座。
“高员外,这次世侄确实不大像话,怪不得顺虎兄上火。为今之计,还是先商议对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完,又回头转向陈子履:“莫让府台为难。”
陈子履脸色阴沉,一声不吭走回座位。
对方左右劝解的意思,他听出来了。
一是劝诫自己,不要锋芒太露;
二是表明知府的态度,不想这个案子闹得太大。
继续强硬下去,就是不给知府面子,后果可能很严重。
陈子履拱手道:“此案民情汹涌,不还林家一个公道,难平众怒。如何大事化小,请靖之兄赐教。”
“愚兄没有官身,谈不上赐教。”
刘靖之自谦了一句,接着道:“顺虎兄按律办案便好。证据确凿的,该罚就罚;捕风捉影的,能放就放。
如此各退一步,既平了民愤,又给高世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正是两全其美。高员外,你说呢?”
“正当如此,”高运良哪能不领会,起身向陈子履躬身一拜,“老朽年迈昏花,方才失礼了。请县尊念在仕林同道的份上,对犬子酌情轻罚。”
两人一唱一和,齐齐看向陈子履。
很显然,这是“请划出个道来”的意思。
陈子履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很想穷追猛打,重重惩治恶少高承弼,来个杀鸡儆猴。
但知县官卑权轻,一旦知府震怒,强令县衙移交卷宗、物证和人证,自己确实难以招架。
浔州可不比贵县,没多少人在意这个案子。
况且后面还有个黄中色,拖来拖去,十有八九拖黄。
洪灾在即,时间不多了。
若不能在暴雨来临之前结案,那便是三输——威望立不成,粮价打不下,冤屈伸不了——连输三次。
“只能收兵了。”
陈子履暗叹一声,重新开口:“那本县说四条,请两位一起参详。”
“县尊请说。”
“其一,丁永奎设局拐人之罪行,已昭然若揭,当予以重罚。此贼转雇林舒之红契,理当作废。”
高运良不缺女婢,林舒这个烫手山芋,他早就恨不得扔掉,于是欣然同意。
“其二,高家几个恶仆殴打林耀,人尽皆知,必须按律受刑。二十两烧埋银不够,至少一百两。另外,高家还须上缴衙门一千石大米,以赎管教不严之罪。”
高运良一听当即明白,这是把所有黑锅,一股脑全推到家仆身上。
高承弼摘掉了主谋之罪,便可安全过关了。
可米价那么高,一千石米……真的有点肉痛。
想了好一会,才点头答应:“理所应当。”
“其三,高承弼结交流氓地痞,品行不端。本县要上报提学,革其功名,以正风气。”
“什么!”
高运良一下子跳了起来。
罚银罚粮罚家奴,他都可以忍,不算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