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哥听得心潮滂湃,神情却依旧镇定。
思量半晌,才再次沉声发问。
“依你所言,那三锭粗银,乃盗采矿工丢弃之物。你如何断定,三岔口,亦或平天山的矿窟里,全是这样的粗银?会不会刚好捡到三块好的?你又如何得知,地下还有三百万两银子?”
“谢百户有所不知,白银乃粗料所炼,粗料又由矿石所炼,绝非随便捡来。既得粗料,可见挖到了富矿脉。富矿脉一向长达数里,见一窟,则同一山头,至少还有十余窟……”
陈子履继续挥斥方遒,言语间,信心十足。
原来,贵县是晚清最知名的白银矿区,发现富矿脉之后,遭到本地矿工疯狂盗采,一采就是几十年。
后来洪秀全振臂高呼,响应举事之矿工,竟有数千人之多。
那些广西矿兵所向披靡,从广西一路打到南京,掘了满清的根基……那又是另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了。
总而言之,当时贵县的盗采规模十分庞大,足以养活数千矿工,产量绝不会少。
光绪年间重开矿事,又引得侨商携巨资海归,开办西式矿业公司,留下了详尽的史料。
仅有记载的产量,便高达300万两之巨,之前没记载的,不知还有多少。
现下还是明朝,盗采都是小打小闹,富矿才刚刚露出一个头而已,没被挖掘多少。
陈子履估算,该矿区至少有500万两白银,甚至再翻一倍。
300万两只是保底,绝不可能更少了。
剩下的部分,嘿嘿,自己身为贵县之主,就可以狠狠揩油了。
陈子履道:“我们可以先试挖几窟,试炼几炉,果真出银子了,再禀明陛下。”
谢三哥被忽悠得五迷三道,自然不会反对:“如此,便由陈知县主持,试挖几窟,试炼几炉。”
陈子履举起双手:“那这镣铐……”
“慢着!”
黄中色沉着脸道:“发现银矿是一回事,阻挠朝廷筹粮,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他拿起案上的一堆证词,向谢三哥扬了扬。
又向陈子履道:“妖言惑众、以公肥私、勒索药商、强抢民粮,样样证据确凿。你若真立下大功,陛下多半特赦,还有重赏。所以,你也该出来澄清谣言了。”
“找矿之说,是西洋法;季风之说,也是西洋法。黄兵巡,你怎地只信其一,不信其二?”
陈子履没想到对方那么犟,发现三百万两银子的大功,都打动不了。
于是定定神,换了个策略。
“按律,监察官只能弹劾,不能处置。本县不交官印,便还是堂官,请黄兵巡依律行事,解开卑职的镣铐,把卑职的官印还回来。”
“你做梦。本官安知,你会不会假借找矿之名,意图潜逃?”
“那黄兵巡自己去平天峰找吧,看看你找不找得到。”
“矿山就在山里,你找得到,难道本官找不到?”
“那你去吧。”
“你……”
谢三哥见又快谈崩,连忙打圆场:“黄兵巡,陈知县所说是正理,监察官只能弹劾,不能抓人。”
转头又道:“陈知县,兵巡道毕竟是上官,你再无礼,就不识相了。”
陈子履犹豫半晌,决定先缓一缓,于是举起了三根手指。
“先不掌印也行,黄兵巡要答应三条。其一,马上停拆闸门,重新钉回去;其二,宋毅顶撞上官,擅离职守,即刻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