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或聚成一堆,嘲笑贼人多么怯懦,吹嘘自己多么英勇。
或躲在一旁偷乐,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次能拿到多少赏钱。
陈子履一锤定音之后,没有参与追击,而是留在后方打扫战场,收拾残局。
打了胜仗,他当然很高兴。
然而,当他从沈汝珍手里,接过伤亡的单子,又不禁心如刀绞。
因为单子上,确认阵亡的乡勇、民夫和矿丁,多达七十二人。
少民的毒箭,是又毒又杂,乱七八糟什么毒都有。
很多人中毒之后仍在奋战,结果毒素随着血气上行,侵入心脉肺腑。打着打着,就一头栽倒在地。
光义勇一营,就牺牲了二十几个。
至于躺在矿舍等待施救者,则还有一百多个,大部分是中毒。
伤亡人数累计,占参战的两成有多。
沈汝珍和沈青黛从早忙到晚,不停地诊断毒性,增减药材。
带来的药材用光了,才堪堪为每个中箭者,熬上一碗解毒汤。
接下来的施救,还要派人连夜回城,加急采办药材。
也就是说,光阵亡抚恤,就要发出七十二份。
以每人五十两计,就是三千六百两。
再加上采办药材医治伤者,重新招募乡勇、矿丁,还有补充兵器甲胄和火药……
林林总总加起来,损失超过5000两银子。
这还要乞求菩萨保佑,沈汝珍能救活大部分中毒者。否则,恐怕八千两都打不住。
此外,还有士兵、矿丁和民夫的赏钱,又要开支一二千两……
耗费如此巨大,所得是什么呢?
除了俘虏,几乎什么都没有。
要知道,瑶民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里,普遍穷苦潦倒。
俘虏大多衣衫褴褛,身无长物,除了一柄瑶刀还算锋利,没其他值钱的东西。
几个头目身上,倒有一些值钱的缴获,可一二百两银子,不足以弥补损失。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很不划算的烂仗,亏大发了。
陈子履宁愿打十个黑风寨,也不愿与瑶匪再干一场。
打赢固然大亏,打输更是亏上加亏。
若再打两场,不等兵败身死,自己先穷死了。
他带着焦躁回房间歇会儿,一屁股坐在硬板床上,便开始盘算,如何找补亏空。
林舒奉上一杯热茶,站在旁边,默默抹眼泪。
陈子履端起来喝了一口,没好气问道:“你又怎么了?”
林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歉:“都怪我不好,不该跟着来的。若不是要照看我,他们也不会跑不快,不至于让老爷带兵来接……”
“傻丫头,你倒会大包大揽,你揽得过来吗?”
陈子履早就想过了,如果不是提前决战,而是任由叛军包围银场,这场仗还打不赢。
于是挤出一丝笑容,又安慰道:“得亏你和青黛一起赶来。要不然,还没那么多人手,给将士们熬药包扎……话说,这边在打仗,你干什么来了?”
林舒破涕为笑,刚想开口回答,脸忽然红了起来。
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昨天,有个大姐来县衙找您,被我撞见了……”
“大姐?来者何人?找我什么事?你托二弟带信来就行,何须亲自跑一趟。”
“这事……不方便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