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素有“京官大三级”的说法。
陈子履只是区区举人,没有会试座师提携,没有同科进士扶持,告老还乡之前,不知能不能升到四品知府。
如今晋升从五品实职部吏,马上就可以回京,与外放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表面上只升了一级,实则相当于连升四级,赚大了。
陈子履叩首领旨,心中却满是苦涩。
京官虽好,却终日忙于部务,没什么意思。
员外郎是武库司的副职,小小的部司,头顶还有一个主官压着。束手束脚的,哪有当百里侯舒坦。
与返京相比,他情愿继续留在贵县,细心经营一方天地。
况且,眼看就要抓住侯二苟,银场也越来越兴旺。到时几桩功劳一起算,说不定直接晋升五品知州,甚至更高。
早知这个结果,还不如贿赂吴公公和庄日宣,“漂没”一些功劳呢。
失策,真是失策!
钦差忙了半天,把几份圣旨一一读完,与众人寒暄完毕,收齐了红包,便将陈子履拉到一边。
再次恭喜了一番,又笑吟吟道:“陈外郎,陛下对您的才华,可是赞不绝口。本想着,不止拔擢一级。可吏部那边说,功劳再大,还能大过海瑞不成。外放一年便连升五六级,不合体统。这次,只能让您先屈就了。”
陈子履陪着笑脸道:“皇恩浩荡,下官感激涕零。升一级已经很好了,不敢自居海青天。”
心里却不禁暗骂:“说来说去,不就是嫌弃我不是进士吗。真是狗眼看人低。”
又向孙二弟使了使眼色,再递了一张百两银票。
钦差哈哈大笑,嘱咐赶紧回贵县交接,最好两个月之内抵达京师。
因为崇祯念叨了好几次,陈子履一到,便传召御前奏对。时间拖得太久,兴头过了,就不好说了。
陈子履千恩万谢,宴席答谢之后,不等徐一鸣上山抓捕侯二苟,便匆匆赶回贵县,准备启程事宜。
到了衙门,看到堆积如山的公务,又暗暗叫苦。
别看贵县地方安定,好像很兴旺的样子,实则是因为减免大量税赋,百姓才得以休养生息。
衙门的花销,上缴的押解,全靠他来回腾挪,用尽手段搞钱苦撑。
换一个知县来,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可惜圣旨大如山,不进京赴任是不行的,只好找来典史甘宗耀,硬着头皮交接。
第一件,嘱咐他召回谢永福,不要铸私钱了。
要知道,铸私钱是砍头的大罪。
尽管明面上,这是谢永福自己的事,和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但陈子履觉得,自己不在这里坐镇,迟早会漏马脚。
每月损失二百两卖铅钱,也顾不得了。
第二件,遣散冗员,节省开支,不令衙门无以为继。
甘宗耀听说陈子履升了官,不禁黯然神伤。
多好的上官呀,赏罚分明,提携下属不留余力,不可能有更好的县尊了。
可想到京官前程远大,又替陈子履欢喜,答应勉力而为,撑到下任知县到来。
陈子履嘱咐到半夜,才把公务交接了个大概。
回到后院,只见林舒迎面扑来,抱着他喜极而泣:“老爷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