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腊月初一。
大明京师,紫禁城。
这年的冬雪总算来了,各监宦官奔走相告,为漫天大雪而庆贺。
所谓瑞雪兆丰年,讲的便是冬雪下得越大,来年收成便越好。
然而自从天启登基以来,几乎年年大旱,每年冬天都很冷,偏偏很少下雪。
这年快到腊月,连一场雪都没下过,宫廷内外盼雪呀,盼得都快疯了。
这会儿下了瑞雪,皇帝就不用去天坛祈福,省事了。
然而,崇祯帝朱由检站在文华殿的台阶上,看着漫天雪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来,山东前几日才传来噩耗。
山东巡抚余大成遣中军沈廷谕、参将陶廷鑨,率数千人往阮城店抵御叛军。
结果山东兵不堪一击,“皆败而走”。
德州以东,临邑、陵县、商河、青城诸城,尽数失陷。
李、孔二贼声势大振,数万辽籍难民争相投靠叛军,兵力急剧膨胀到了十万,兵锋直指登莱。
登州告急,莱州告急。
这就罢了,偏偏辽东也传来噩耗。
后金军接连攻破松山、杏山、塔山等堡垒,显然要继续围困锦州。
全国到处都在打仗,朝廷本就十分艰难,如今局势再度下挫,更让朱由检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一场瑞雪,缓和不了这份焦虑。
文华殿外,朱由检看着陈子壮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雪花之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难啊!”
“陛下,外面风大,先回殿里避避吧。”
曹化淳为朱由检披上大氅,又安慰道:“看这大雪,明年定是个丰年。各省税赋收得齐些,一切都好了。”
“两京十三省,满朝文武大臣,全是贪官污吏。丰年?丰年又能收上几两银子?”
“陛下,切莫动怒啊!”
曹化淳脑筋急转,在司礼监的大堆奏疏密报中,勉强找到一条好消息。
“广西矿监吴睿报来急递,平天山收得银课3226两,比前个月又多了半成。咱大明朝,还是有人实心办事的。”
朱由检不禁有些吃惊。
要知道,州府必须支付官吏俸禄,负担兵丁粮饷,还要修桥补路,赈济灾荒,开支是很大的。
赋税必须留存一半以上,
西南、西北的穷山僻壤,小府小州,甚至要留存八成或九成。
一个府每年五万两赋税,能给朝廷起运两万,就算知府是能臣干吏了。
矿场银课则完全不同,收多少就是多少,一分不落,全进内库。
平天山每个月三千多两,顶上一个小县的全年起运。
照这个势头,明年再加把力,陈子履所吹过的牛皮,真能全部实现。
说五万,就五万,太实在了。
放眼整个大明,还有那么实诚官吗?少之又少。
哪怕再清廉,再能干的好官,都只能维持治下不乱。
主动给朝廷挣钱,每年多挣五万两的地方官,当真没见过。
倘若大明有一百个这样的能吏,辽东就不用愁了。
朱由检想了想,问道:“我记得,陈子履离开贵县时,百姓给他送万民伞了?”
曹化淳道:“陛下记得没错。那是陈子履去年赈灾得力,百姓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