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履连战连捷,在辽东、山东一带,早已名声大噪。
朝堂屡压功劳,将士们的眼睛却是雪亮的。
什么样的主帅能打,什么样的文臣值得尊敬,各营将领比谁都清楚。
听说陈兵宪有急信,尚可喜自然不敢耽搁,当即吩咐水兵拔锚起航,径直前往长山岛。
一路上,船上的东江将领非常客气,围在苏均身边,反复打听莱州城内情形。
旁敲侧击陈子履的性格,以及用兵之道。
这个陈兵宪有什么才能,打完南蛮打东夷,打完东夷打叛军。
去到哪里,哪里就打胜仗。
是杀良冒功,还是真有其事?
是算无遗策,还是像江湖传言那样,和关二哥拜了把子?
苏均将亲眼所见一一道来:什么关公辨奸,什么铜钟克敌,什么水淹地道,什么莱阳火箭,说得神乎其神。
听得东江将领们一愣一愣的,直呼世上竟有如此高人,真是佩服,佩服。
尚可喜知道打屁吹嘘,总爱添油加醋,十分只能信两分。
不过一想起鹦鹉螺号,又觉得可以再加三分,凑够五分——这也足够神奇了。
芙蓉岛至长山岛二百里水路,战船顺风劈波斩浪,朝发夕至。
黄昏的时候,苏均终于看到了黄龙的帅旗。
黄龙是东江镇戍总兵,身上挂着征虏前将军印,统辖东、西两协数万兵马,以及纵横辽海的数百战船。
身份之高,不是吴三桂、左良玉等援剿总兵能比的。
从统领一营到署理一镇,再到挂印经略一方,都是总兵官,却差着好几级呢。
苏均一进中军大帐,便恭敬地作揖行礼。
然而抬起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差点叫出来。
原来,黄龙的鼻子被削去了一半,露出两个大洞,一眼看去,极其可怖。
两个耳朵亦无影无踪,想来也被齐齐削去了。
苏均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不过猛地看到如此丑陋相貌,确实很难不动容。
张嘴间,竟有点磕磕巴巴。
“学……学生招远生员苏均,参见黄帅。学生奉陈兵宪之命而来。这是兵宪的亲笔信。”
黄龙因兵变被俘,失去了鼻子和耳朵,自然深以为耻。
不过几个月下来,这样的反应见得太多了,也没了发怒的力气。
于是苦涩地接过信函,默默读了起来。
【黄大将军台鉴:海滨烽燧,音书迟滞,闻将军提劲旅于辽海,欲摧锋登州,诛逆正法……勿令孔耿二贼渡海投虏。子履顿首再拜。】
趁叛军主力在莱州,东江官兵猛攻登州,本是一举多得的计策。
一来避实击虚,收复失地;
二来调虎离山,解莱州之围。
遣使者进莱州,邀友军一起反攻,友军应该欣然应允才是。
即便使者被俘,计策提前败露,仍可以继续行事。
叛军主力终归在莱州那边,强取登州还是有几成胜算的。
不料,对方却劝自己不要莽撞,改为海上封锁,出偏师牵制黄县。
两个方略差距太大,令人有点转不过弯来。
黄龙反复看了三四遍,又对着硕大的登莱地图,驻足凝思良久。
这次毛承禄、陈有时反叛,带走了七八千精兵,旅顺、广鹿一线只剩老弱残兵,极其空虚。
作为东江总兵,他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返回旅顺重整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