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二狗是广西来的老班底,把陈子履当成神来看待,无限忠诚,绝对服从。
他知道这事关乎官声和名誉,必须严格保密,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于是专程回了一趟火器局,找来王大壮和王二壮,三人轮替日夜盯梢。
但凡贾辉出了巡抚衙门,无论去哪里,都死死跟着。
进了哪间铺面,去了哪座私宅,见了什么名流,逛了哪间妓院,睡了哪个姐儿……通通记录在册。
幸好韦二狗学了一年字,粗通文墨,否则还得找个读书人帮忙书写,未免节外生枝。
很快,他便交出了一本厚厚的行踪册。
陈子履快速翻了一遍,不禁心头火起。
好你个贾辉,怪不得总喜欢往外跑,敢情方便逛窑子是吧。
又直叹这个混蛋精力旺盛,短短几天功夫,就挤进了青莱登的交际网,会见了几十个缙绅豪商。
既有地头蛇,也有青、登二府赶来的牛鬼蛇神。
单论受欢迎的程度,这个没有功名的商人,比巡抚大人强太多了。
陈子履细细一想,又觉得这个情况实属正常。
自己近两年连连升官,不知不觉间,已从区区七品知县,当上了二品巡抚。
莱州豪商日常走动的人,一般是课税局大使、各房司吏或典史,顶多到掖县知县。
有功名傍身的缙绅好一些,能与知府坐而论道。
再往上,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着的了。
没有合适的人引见,谁也不敢到二品衙门随便溜达,更不敢贸然攀附关系。
因为巡抚官威太重了,权力太大了。
手指露个缝,就是泼天的富贵。随便说句话,就是灭门的灾祸。
塞少了得罪人;塞多了,又不知管不管用。
这正是位高权重,则曲高和寡。
由此推之,皇帝或许更加孤独。连酒肉朋友都不容易找,更别提肝胆相照的兄弟……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贾辉这么一号人:
本身是个生意人,却是巡抚的姻亲,身份灵活可变,关系可近可远。
无论怎么看,都像巡抚放出来捞钱的白手套,不受欢迎就怪了。
陈子履让韦二狗先坐下呆着,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任,登莱最成功的一位巡抚——袁可立。
天启年间,袁可立仅凭一条暗线,便策反了后金大将刘爱塔。
为东江镇反攻辽南,建立旅顺这个桥头堡,打下了基础。
如今轮到自己接任,不说打入后金内部,最起码整顿黄渤海贸,不令后金继续通过登莱吸血。
“从哪里着手呢?要不要和姐夫摊牌?摊了牌,他还能演得自然吗?还会那么热心吗?”
陈子履赖在椅子上,举着行踪册看了又看,总有点隔靴搔痒的感觉。
行踪册的确事无巨细,连需要细细打探,才能获得的会客名单都有,可见韦二狗十分尽心。
只可惜流于表面,未能直达关键:
那么多接近贾辉的人,到底哪些是正常攀附,哪些是暗藏祸心?
哪些是走私犯子,哪些是后金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