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斯年还未踏进庙里，就觉得阴风阵阵，恶臭不止。
“这尸骨看来在这儿多年了，应当也不止表面上的这么多具。说不得堆堆叠叠的，底下还有。”
石斯年自随身小包中掏出干净的布巾和药瓶，将布巾用药水润湿之后，递了一条给跟上了的谢春风，顺道瞟了一眼后头。
“那秦小世子是怎么回事？怪怪的。还有，他怎的跑到了这儿来？叫我们在城里一通好找。”
谢春风面色凝重，也不知道从一个老鬼嘴里知道秦不知被勾走了一魄这件事情，要怎么同石斯年说，就含糊着嗯了几句，问石斯年：“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石斯年系好了自己的面巾，又去扯谢春风的面巾，检查谢春风系得牢不牢。这破庙中的尸臭在门口就能闻到，这么浓郁的尸气，若是不小心吸进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这抬手绕到谢春风脑后的动作，好像是将谢春风的脑袋抱在怀里头似的，叫石斯年后知后觉地顿悟，下意识就往秦不知那儿瞟了一眼。
秦不知正同陆汀说话，也瞧了这头一眼。
但那一眼……
“哎，真是奇怪，这醋坛子今日竟然没有吃醋。”
石斯年看着平日里早就横眉竖目恨不能用刀戳他泄恨的人，居然只是平平冷冷地看过来。
“他怎的了？”石斯年将谢春风推到庙里，当个挡箭牌，不忘再回头看秦不知。
怎的不是那个冷艳粘人爱吃醋的废物美人了？
秦不知仍旧看着这头，这么远，石斯年还能瞧清他清冷的眼色，公事公办等着他们二人初勘现场的结果似的。
若说是因为怕见尸骨发晕，不能进来，那不该像平常似的，先黏腻一番谢春风吗？
谢春风也不管石斯年，做好了防备，快步走进庙中。在大殿外头的门槛停住。
庙大，依稀可见当年香火鼎盛时候的繁华。
庙里的柱子、香炉、香案都鎏过一层金，在战乱之中被人全数刮走，只剩下些缝隙里难刮到的地方，在彩璃窗反射进来的落日余晖中发着微弱的光，显示这庙里曾如何热闹。
“石头，咱们得快着些，晚了天光落下了，咱们就没个照明的家伙了。”
谢春风道。
石斯年在他身后应了一声“哎”，哎声才落，听得庙中有骨堆被老鼠撬了一撬似的，“哗啦”一声塌下来。
二人俱是一凛，止住了步子。
文殊菩萨石像仍在庙中，身上的鎏金被人刮去，还有刀斧砍刺的痕迹。石像头被利刃削去一半，只剩一只半阖的眼垂眸瞧着座下，不忍直视世间苦难一般。
菩萨像很高，原先的头顶近乎触及屋顶横梁，置在盘起腿上的双手交叠，掌心朝上，能容纳一人端坐其中。
听闻大西朝时候，有童子被当做菩萨的转世之身，放在菩萨手中，接受众信徒膜拜。
如今那放过转世童子的手，高高堆起一堆尸骸，搭得像个小房子。也不知道是案犯有意这般猖狂示人，还是无意堆叠上去的。方才谢春风和石斯年说话的时候，就是这堆尸骸往下塌了。
落日余晖透过彩色琉璃窗户，折射到这空****又堆着尸骸的大殿之中。
除了菩萨手里的那堆，这房间四处角落尸骸骨堆不少，摆放凌乱，没有方位，只是随意放置似的。
石斯年先不管顾菩萨手上那堆，双手想搭上谢春风的肩膀又不敢，生怕会看到别的什么东西。大略将现场看了看，同谢春风小声道：
“五个人的脚印，其中一个小孩儿的，倒是新鲜。想办法留下一块儿清晰的，咱们别叠着那些脚印走。”
谢春风点头，同石斯年挑拣了一条路线，又问石斯年，“你瞧这儿大概有多少孩子？”